王姐!来把顶好的韭菜!
刘海中媳妇刚跨进菜市场,便扯着嗓子喊相熟的摊主。
竹篮子在她手腕上晃荡着,新做的布鞋踩在潮湿的青砖地上,发出急促的声。她今天特意穿了这双新鞋,队长夫人的面子还是要的。
刘家嫂子,儿可赶巧了!!王姐从木盆里拿出把韭菜,水珠子顺着翠生生的叶片往下滚。
“大儿子光齐,带着孙女回来省亲。” 王姐的好话一句一句的。“光天媳妇又怀了身子,老刘家眼看着,就要开枝散叶喽!双喜临门呐!”
“是啊,是啊!”周围的几个摊贩都跟着笑,“刘师傅现在还是纠察队的队长,威风着呢!”
“哈哈哈!都是领导抬举。” 刘海中媳妇眉眼弯成月牙,连眼角的细纹都带着笑,“老刘常说,咱得为人民服务,不是?”
昨儿夜里,光天媳妇于海棠吐得厉害,她半夜起来熬姜汤,摸黑了的眼袋浮肿着,可心里头比蜜还甜,老刘家又要要添丁进口了。
“你们听说没?”两个穿灰蓝工装的女人突然挤过来,声音压得低低的,“宣传科于海棠那肚子,怕不是三个月能长这么圆的?”
“可不是嘛!”另一个女人瞟了眼四周,“刘家二小子再有本事,这‘种子’也不能提前‘下地’啊?”
刘海中老婆的脊背陡然变得僵直了。她假装看黄瓜上的虫眼,耳朵却像被火钳子夹着一样,竖了起来。
卖韭菜的王姐突然凑过来,刘队长最近在厂里忙吧?这韭菜要多少?
两斤!刘海中老婆听见自己喉咙里窜出尖细的声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回家的路上,她走得踉踉跄跄,像被追打的母鸡。那些闲言碎语忽远忽近地往耳朵里钻---追着她的耳朵。
之前在轧钢厂,于海棠跟杨厂长的侄子就搞过对象,两人好过。
“再接着,杨厂长下台了,她就换对象了,听说是个姓黄的。。。”
后来不知怎么的,怎么突然的,就嫁给了刘家老二了?
刘海中老婆脚底打滑,差点撞翻卖豆腐的摊子。摊主骂了句什么,她也没听清,只觉得满菜场的人都在看她,连卖鱼的都在交头接耳。
老刘家的脸,要往哪儿搁哟!刘海中老婆突然站住脚,篮子从胳膊上滚下来。
韭菜散在青石板上,沾着泥点子。她盯着那些翠绿的菜叶子,突然想起三十几年前自己刚嫁过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青石板路,也是这样的泥点子。
那时候她男人还在车间当学徒工,如今倒成了纠察队的队长了,可这青石板路,怎么还是老样子啊?
风卷着地上的菜叶和尘土,她打了个喷嚏。这一声喷嚏像把什么捅破了,眼泪突然涌出来。她慌忙用袖口抹,却越抹越湿,倒像在哭似的。
要是光天的媳妇真有问题。。。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后颈的汗毛就竖了起来,不敢想?
老刘家在南锣鼓胡同里住了几十年,现在已经三代人了,还没出过这种丑事。大儿子光齐离婚了,如今要是老二媳妇再闹笑话,那她可怎么活?
太阳偏西的时候,刘海中老婆终于挪到胡同口。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的,就像她男人喝高了后的影子。摸出钥匙打开门,坐在堂屋的藤椅里,发出的一声,倒像在叹气似的。
夜色像块浸了油的抹布,把四合院的天井捂得严严实实的。刘海中老婆在灶台前转了好几圈,她瞅准刘海中往搪瓷缸里添第三回茶叶的空档,用脚尖轻轻碰了碰丈夫的鞋帮。
当家的,你跟我来。刘海中老婆把里屋的门闩插得死紧死紧的。
今儿在菜场,我听见纺织厂那帮婆娘们嚼舌根。刘海中老婆声音低低的说道。说海棠肚子里的种,怕不是三个月能长的。。。
放他娘的狗屁!刘海中突然暴喝了一声,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箱盖上,他媳妇吓得后跳半步,后腰撞上墙角的桌子,就是“咔嚓”一下子。桌子上的一个茶杯也被震得摔了下来,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这帮长舌妇算个什么东西?刘海中扯开领口的第二颗纽扣,露出脖子上的青筋,随着他的愤怒而剧烈跳动着。“真当我这队长是纸糊的?办不了她们?”
“现在还有人,敢在纠察队队长的头上拉屎。” 刘海中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
“看来自己以往,就是对大家太好,太温和了。” 刘海中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在屋里来回不停的踱步。
“对这帮人,就不能心慈手软。她们以为可以随便造谣生事,败坏别人的名声。” 刘海中心里在盘算着。“我今天就要让她们知道知道,得罪我刘海中是什么下场!”
“当家的,你别太冲动。”刘海中老婆小心翼翼地说道,她虽然也生气,但更担心老刘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冲动?我这是在维护自己的尊严!”刘海中猛地停下脚步,瞪着老婆说道。
“我就要让这帮人见识见识,我刘海中的厉害。” 刘海中发着狠。“让他们知道,马王爷是长几只眼睛的?”
“我刘海中堂堂纠察队的队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刘海中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今天我要是不把这事儿摆平,以后还怎么在南锣鼓里立足?”
“咚咚咚!” 正当刘海中摩拳擦掌,满脸涨红,一副准备大干一场,好好整治整治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人的架势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 这敲门声仿佛一盆冷水,浇灭了刘海中心中那团即将燃烧起来的怒火。
刘海中的怒气瞬间转移到了敲门者身上。他怒气冲冲地大步迈向门口,猛地一把打开门。
“老阎?” 刘海中看到外面是阎埠贵,立刻没好气地扯着嗓子吼道。“这么晚了,来领导家里有什么事?”
阎埠贵看到刘海中下巴高高扬起,眼神中满是傲慢,这突如其来的态度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我,我?” 阎埠贵嘴唇微微颤抖,手指着刘海中,憋得他满脸通红。原本他心里还想着都是邻居,好心来提醒他一下,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了。
“哟,刘领导,是吧?” 阎埠贵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外面有人找你。光齐,到中院开会。” 他故意把“刘领导”三个字拖得长长的,脸上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容。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说完,阎埠贵猛地一甩袖子,不等刘家人有任何回应,便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后院,嘴里还嘟囔着。
接着,他挨家挨户地通知大家到中院集中。
“神经病啊!”刘海中站在门口,望着阎埠贵离去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