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山口吹进来，带着一股焦味。
林青蹲在小雨旁边，手里还攥着撕了一半的布条。她肩膀上的血没止住，顺着胳膊流下来，在石头上滴成一小片暗红。她的左手微微发抖，但右手始终没离开狙击枪的扳机。
“你去后方。”林青说。
“我不走。”小雨盯着瞄准镜，“路口还没动静。”
林青站起身，看了眼远处那两辆烧塌的马车。敌军残部躲在后面，三挺机枪轮流开火，压制着我方冲锋路线。赵刚带人趴在一截断墙后，子弹打在石块上溅起火星。
他抓起自己的双枪，拍了下赵刚的肩膀。
“掩护我。”
赵刚抬头：“你要冲？”
“对。”
话音落下，林青已经跃出掩体。
他贴着地面翻滚，避开一串扫射，落地后立刻起身冲刺。脚步踩在弹壳和碎石上发出脆响，但他没有减速。敌军发现有人突进，立刻调转枪口。
子弹追着他打。
一颗擦过手臂，划破衣袖。他没停，借着一辆翻倒的车厢遮挡身形，几个箭步冲到十米内。
第一挺机枪正在换弹。
林青抬手就是两枪。
枪口火光一闪，机枪手脑袋一歪，栽倒在车板上。第二挺机枪立刻转向，可他已经扑到近前，一脚踹翻支架，顺势拔出腰间短刀，捅进第二个敌人胸口。
那人闷哼一声，往后倒。
第三挺机枪在另一侧，正要瞄准，林青就地一滚，捡起地上掉落的手榴弹，拉燃引信，甩了出去。
“轰！”
爆炸气浪掀翻车顶，把两个敌兵掀飞出去。其中一个撞在岩石上，再也没动。
赵刚抓住机会，带着突击组压上。他们从两侧包抄，扔出燃烧瓶。火焰窜起来，照亮整个弯道。
敌军开始后退。
剩下的人缩到最后一辆马车后，有人喊着什么口令，试图重新组织防线。可林青根本不给他们时间。
他又冲了上去。
这一次没人能拦住他。
他端起双枪，左右连射，打得敌军抬不起头。一个人刚探出身子，就被子弹打穿肩膀，抱着枪滚倒在地。另一个想爬车逃跑，被他一枪击中大腿，摔下来抽搐。
赵刚带人跟上，把最后几人逼进死角。
“投降！”赵刚吼。
没人回应。
林青站在前方，枪口指着那辆车。他的呼吸很重，额头上全是汗，衣服也被血浸湿——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他说，“放下武器，活命。”
车后传来一阵低语，像是在争论。
接着，一个灰绿色的帽子慢慢举了起来。
然后是第二顶，第三顶。
五个人双手抱头，从车后走出来。其中一人腿上有伤，走路一瘸一拐。
赵刚上前缴械，把他们推到一边看管起来。
战场安静了几秒。
硝烟还在飘，火苗偶尔噼啪炸一下。尸体横在地上，有的睁着眼，有的脸朝下趴着。伤员躺在安全区，卫生员正忙着包扎。
林青转身往回走。
他的脚步有点沉，但没停。走到高地边缘时，看到小雨还趴在那里，枪口对着路口方向。
他爬上坡，走到她身边。
“人清完了。”他说。
小雨没回头：“还有脚步声。”
“什么？”
“远处。”她眯着眼睛，“有人在靠近。”
林青皱眉，接过旁边的望远镜看了一眼。弯道尽头有尘土扬起，像是队伍行进带起来的。
“第二批。”他说。
小雨点头：“我没动。”
她说话声音比刚才弱了些。林青注意到她左手已经撑不住身体，靠在石头上才能稳住姿势。
“你得下去。”他说。
“再等等。”她咬牙，“等他们进了射程。”
林青盯着她肩膀上的布条。原本白色的布现在全黑了，血还在往外渗。她的脸色发白，嘴唇也没了血色。
“你撑不了多久。”他说。
“我能。”她说。
林青没再说什么。他蹲下来，把自己的外衣脱下，叠成一块垫在她身下。
“别死在这儿。”他说。
小雨轻轻嗯了一声。
林青站起身，拿起对讲器：“各组注意，敌援即将进入伏击区，准备接战。”
通信员点头，用镜子反射阳光，把信号传下去。
赵刚走过来，脸上全是灰：“我们还能打。”
“他们人多。”林青说，“这次是正规部队，不是散兵。”
“那就打到死。”赵刚把弹夹拍进枪里，“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林青看他一眼，嘴角动了下。
他走回主阵地，站在高处观察敌情。尘土越来越近，已经能听见皮靴踩地的声音。大约一个连的兵力，排成两列纵队，正沿着山路推进。
“等他们进弯道。”林青下令，“先打头尾，再围中间。”
所有人都就位了。
狙击手趴在各个角落，机枪架在制高点，手榴弹分发到每个人手里。伤员也拿起了枪，只要还能动的，都没离开阵地。
小雨还在瞄准镜后。
她的手指扣在扳机上，虽然抖，但没松开。
林青看着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他知道她不会退。
所以他也不能停。
敌军前锋进入视野。
林青举起手，缓缓放下。
“打！”
枪声瞬间炸响。
小雨第一个开火，一枪击毙敌方领队。紧接着，两边火力全开。头车被炸翻，堵住了去路。最后一辆车也被燃烧瓶点燃，火势迅速蔓延。
敌军乱了阵型，有人卧倒还击，有人想绕路突围。
可林青早就封死了所有出口。
他带着突击队从高地下冲，像一把刀插进人群。双枪连射，每一枪都带走一个人。赵刚紧随其后，用手雷清理角落里的敌人。
战斗再次打响。
这一次，革命军完全掌握了主动。
敌军被打得抬不起头，只能龟缩在车辆残骸后。他们的指挥官试图组织反击，可刚站起来就被小雨一枪爆头。
尸体倒下的时候，林青正好冲到前线。
他一脚踢开挡路的步枪，抓起一个敌兵的衣领。
“谁派你们来的？”他问。
那人哆嗦着说不出话。
林青把枪顶在他脑门上：“说。”
“是……是团部命令……清剿游击队……”
“还有多少人？”
“不……不知道……可能是两个连……”
林青松开手，对赵刚使了个眼色。
赵刚上来把他拖走。
林青环顾四周，战场上我方已经占据优势。敌军节节败退，不少人开始丢枪逃跑。
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抬头看向高地。
小雨还趴在那里。
她的动作慢了很多，开一枪要喘好几口气。但她一直没有放下枪。
林青快步跑上去。
“够了。”他说，“下来。”
“还有一个目标。”她低声说，“穿黄呢子大衣的那个……还没露头。”
林青接过望远镜扫了一圈。
确实有个身影躲在车底，只露出一点衣角。
“交给我。”他说。
“不。”小雨抬起手，“这是我的任务。”
林青看着她。
她的眼神很淡，但很坚决。
他知道劝不动。
他蹲在她旁边，握住她的左手腕。脉搏跳得很快，但很弱。
“你要是倒了。”他说，“我会疯的。”
小雨没说话。
她只是轻轻眨了下眼。
然后，她再次把眼睛贴上瞄准镜。
远处，那件黄呢子大衣终于动了。
人慢慢站起，想要撤离。
小雨屏住呼吸。
手指慢慢收紧。
枪声响起。
那人胸口绽出血花，往后倒去。
小雨的身体晃了一下。
她的手终于从枪上滑落。
整个人向旁边倒去。
林青伸手抱住她。
她的脸贴在他胸口，眼睛闭着，呼吸微弱。
林青低头看她肩膀。
血已经浸透整条手臂。
他一把将她背起来，大步往山下走。
“卫生员！”他吼，“救人！”
赵刚冲过来：“她怎么样？”
“快不行了。”林青脚步没停，“叫担架！马上！”
赵刚转身就跑。
林青背着小雨一路冲到临时医疗点。卫生员赶紧接过人，把她放在担架上。
“失血过多。”卫生员剪开衣服检查，“必须马上输血。”
“谁跟她血型一样？”林青问。
几个战士举手。
卫生员选了两个，开始准备。
林青站在旁边，一直盯着。
小雨的手垂在担架外，指尖泛白。
林青伸手握住。
她的手指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