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转身走下高坡，脚步很稳。他没再看那两个俘虏，但命令赵刚立刻把人分开押到不同帐篷，不准他们见面说话。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照在战场上。尸体都盖上了布，伤员被抬上了担架。小雨正在清点药品，一边记账一边安排人往回送物资。
林青走到一块空地中央，招手让赵刚和陈玄过来。
“刚才那个俘虏说他们是诱饵。”他开口就说重点，“不是来攻营的，是来试探我们反应速度和火力布置的。”
赵刚皱眉：“谁会这么干？拿命当棋子？”
“就是有人这么干。”陈玄拄着拐杖站定，“前面打得太顺，反而不对劲。十五个人，两挺机枪，排得整整齐齐往陷阱里跳——这不是打仗，是送死。”
林青点头：“敌人想摸清我们的底牌。伏兵在哪，有多少人，用什么战术，全都想查明白。等他们拿到情报，真正的进攻才会开始。”
赵刚听得脸色变了：“那咱们现在就得追，不能让他们把消息传回去！”
“不行。”林青直接否了，“我们现在出去，等于钻进他们的圈套。他们巴不得我们动起来，好在路上设埋伏。”
陈玄也摇头：“这帮人背后肯定还有指挥的，说不定已经在盯着这边动静。咱们一出林子，人家就动手。”
林青蹲下来，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出水源通道的走向。
“他们派小队强攻，是为了逼我们暴露防御点。”他用树枝点了点两侧密林，“现在我们知道他们在查什么，那就反过来给他们假情报。”
赵刚愣住：“啥意思？”
“让他们以为我们更强。”林青眼神沉了下来，“把缴获的两挺机枪架到高地，白天轮流开火试射；晚上多点几堆篝火，换着地方烧；哨兵喊话也要改口令，听着像有大部队轮岗。”
小雨听明白了：“你是想让他们觉得我们人多势众，不敢再来？”
“对。”林青站起来，“不止这样。我还让人穿敌军衣服，带着假口信混去他们外围据点，说这支队伍全灭了，指挥官也死了，革命军准备反扑。”
赵刚咧嘴笑了：“这一招狠啊！等他们自己乱起来，咱们都不用出手。”
“就是要让他们心虚。”林青语气平静，“一支军队最怕的不是输，是不知道对手有多强。只要他们开始猜，就不敢轻举妄动。”
他说完，看向赵刚：“你现在带五个人，去北面山口设卡。发现任何可疑踪迹，不准交火，只许上报。我要掌握所有进出路线。”
赵刚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林青又叫住他：“记住，别逞英雄。咱们赢一次不算赢，让他们以后都不敢来才算赢。”
赵刚回头看了眼林青，敬了个礼，带着人快步离开。
林青转头对小雨说：“你去整理战利品清单，弹药、枪支、服装都要登记清楚。另外写一份报告，说明这次敌军装备杂乱，指挥不统一，应该是临时拼凑的队伍。”
小雨问：“要报给张将军？”
“嗯。”林青点头，“让他知道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什么人。不是正规军，是流寇式打法，靠消耗人命探路。”
小雨记下要点，提着包去忙了。
林青站在原地没动。他看了看远处的林道，风吹树叶晃动，没人影，也没声音。
但他知道，对面一定有人在等消息。
中午过后，前线清理基本完成。阵亡的两名士兵遗体已运回营地，重伤员也都送走了。轻伤的编进了预备队，随时能上。
林青召集所有人集合。
士兵们列队站好，脸上还带着胜利后的兴奋。有人低声议论缴获了多少枪，有人说打得真痛快。
林青走上一块石头，没笑，也没鼓劲。
“今天打赢了。”他说，“因为我们提前设了伏，藏得好，打得准。”
大家安静下来。
“但这不是结束。”他继续说，“敌人派来的只是探路的。他们想知道我们有多少人，守在哪，反应多快。现在他们知道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麻烦。”
底下有人小声问：“那我们是不是该趁胜追击？”
林青看着那人：“你想去追？”
“反正他们被打崩了，再补一刀不就行了？”
“你要是去了，”林青声音冷了几分，“你就成了别人的诱饵。”
全场静了。
“他们不怕死人。”林青扫视一圈，“他们就是要用死人换情报。我们一追出去，就会暴露行踪，打乱部署，正好中计。”
他顿了顿：“真正的胜利，不是杀了多少人，是让敌人再也不敢来。”
这话落下，没人再说话。
赵刚站在队列前头，低着头。他知道刚才自己也主张追击，现在想想确实莽撞。
林青走下石头，走到他身边。
“你敢打敢拼，我很放心。”他说，“但现在我们需要的是脑子，不是蛮力。”
赵刚抬起头，用力点头：“我懂了。”
林青拍了下他肩膀：“回去检查陷阱区，补三道绊索，加两个暗哨。今晚起双岗制，每两小时换一次。”
“明白！”
队伍解散后，林青回到营地入口。小雨拿着刚写好的报告过来。
“我已经让通讯员准备出发。”她说，“天黑前能把消息送到张将军手里。”
林青接过报告看了一遍，签上名字。
“另外。”小雨补充，“我在营地外立了块木牌。”
“写的什么？”
“伏击之地，来者勿犯。”
林青嘴角微动了一下，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傍晚时分，高地上的机枪响了几声，是试射。火光一闪一闪，远远望去像是阵地还在调动兵力。
夜里，三处篝火同时点燃，每隔一会儿就有哨兵换岗喊话，声音此起彼伏。
林青坐在营帐门口，手里翻着战术笔记。
他写下：
敌军真实目的——探明我方防御体系
战术模式——以小股部队消耗式试探
后续判断——短期内不会大规模进攻，但会有零星骚扰
应对策略——持续释放虚假信息，强化心理威慑
合上本子时，远处传来一声猫头鹰叫。
不是真的鸟叫。
是侦察兵的暗号。
林青抬头，看向夜色深处。
一个身影从林子里跑出来，是派出的暗桩。
那人直奔而来，跪在地上喘气：“北面三里，发现脚印……新留的，朝旧庙方向去了。”
林青站起身。
“几个人？”
“至少六个，走得急，没掩饰痕迹。”
林青眯起眼。
他知道，对方终于坐不住了。
他转身走进帐篷，拿出一张地图铺在地上。
手指沿着旧庙往南划去。
那里有一条废弃小路，通向敌军可能藏身的山谷。
他盯着那条线看了很久。
然后抓起炭笔，在地图边缘写下一行字：
**让他们以为我们要反攻，其实我们早就等着他们自己送上门。**
他吹了口气，把炭笔放下。
帐篷外，风刮得紧了些。
哨兵的脚步声在远处来回走动。
林青走出帐篷，站在营地门口。
他望着那片黑沉沉的山林，一只手按在腰间的枪柄上。
另一只手缓缓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