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把玄光镜收进怀里,手指在衣襟边顿了顿。火堆还在烧,噼啪一声裂响,火星子蹦出来,在空中划了个小圈。
他转过身,从包袱里拿出那卷玉册,翻开一页,抽出里面的《太虚炼气诀》残卷。纸页泛黄,字迹工整。他走到陈玄面前,把东西递过去:“你懂医修,这功法里的调息法门,或许能帮你稳住经脉。”
陈玄正低头看手里的玉简,听见声音抬起了头。他没立刻接,反而看了林青一眼:“这可是异会赏的主奖之一,你自己不留着?”
“我有破境丹。”林青说,“而且你比我更需要它。那天封印反噬时,你的灵力几乎耗空。”
陈玄沉默两秒,伸手接过。指尖碰到了那张薄纸,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点头:“谢了。”
林青又转身走向赵刚。赵刚正坐在木凳上,脖子上的护体铜牌晃了晃。他看见林青过来,咧嘴一笑:“怎么,还怕我不戴?”
“不是。”林青把铜牌拿下来,翻到背面看了看,又重新给他挂好,“位置要贴正,不然关键时刻偏了,挡不住要害。”
赵刚笑出声:“你还真当回事啊?我又不指望靠这玩意儿横着走。”
“但能多活一次。”林青拍了下他的肩膀,“够了。”
他说完,转身走向小雨。她一直站在原地,手里还端着那碗热茶。林青从怀中取出聚灵珠和清心符,放在她掌心。
“这个给你。”
小雨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聚灵珠温润,像握着一块暖石。她抬头:“你呢?你什么都没留?”
“我拿了丹药。”林青说,“足够用了。”
“可你是主将。”小雨声音低了些,“他们只写你一个人的名字。”
“但他们给了所有人奖赏。”林青看着她,“因为我们是一起拼过来的。功劳不能算在我头上。”
小雨没再说话。她把清心符收进袖袋,把聚灵珠紧紧攥在手心。
赵刚忽然大声咳嗽两下,故意拉长声音:“哎哟,这气氛不对啊!你们俩站一块,连火堆都显得冷了。”
陈玄也笑了:“是该热闹点。来,喝酒。”
他举起酒碗,赵刚立刻响应,两人碰了一下,仰头喝尽。
赵刚放下碗,盯着林青和小雨:“我说你们俩,别总这么含着藏着的。打完混沌,命都捡回来了,还不敢说句话?”
“说什么?”林青皱眉。
“你喜欢她呗!”赵刚一拍桌子,“全镇人都看得出来,就你装不知道!”
林青没动,也没反驳。小雨低下头,耳尖有点红。
陈玄摇头:“你这么直说,人家小姑娘多难为情。”
“难为情什么?”赵刚不服气,“生死关头她替你挡了多少次?你受伤那次,她守了一夜,眼睛都没闭。这还不叫喜欢?”
小雨轻声道:“我不是……我只是不想他出事。”
“那就是喜欢。”赵刚得意地翘起腿,“承认吧,多简单的事。”
林青看了小雨一眼。她没抬头,但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想藏起什么。
他开口:“我知道。”
一句话让全场安静了一瞬。
赵刚瞪大眼:“你早知道了?那你装什么哑巴?”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林青声音平稳,“我们还有路要走。”
“可今晚是庆功。”陈玄插话,“难得轻松一回,别总想着前路艰险。”
“是啊。”赵刚举碗,“今天不分队长队员,不分修士凡人,就喝酒,就开心!”
小雨终于抬起头,看向林青。她的目光很轻,却压得人心沉。
林青迎着她的眼睛,慢慢说:“但我每次回头,都能看见你在。所以我知道,有些事不用说出口,你也懂。”
小雨嘴角动了动,没笑,也没哭。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赵刚一拍大腿:“行了!我看明天媒婆就得上门提亲!”
“闭嘴。”林青瞪他。
“你不服?”赵刚乐了,“你敢说你心里没她?”
林青没回答。他转身走回火堆旁,拿起自己的酒碗,倒满,然后举起来。
“敬我们活着回来。”
三人齐声应道:“敬活着回来!”
小雨也端起茶碗,轻轻碰了一下。
火光跳动,映在每个人脸上。院子里的笑声多了起来,有人哼起了小调,节奏轻快。
林青坐回原位,靠在墙边。他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那面玄光镜。镜面冰凉,边缘有些硌手。
他没再拿出来。
小雨悄悄挪了半步,挨近他身边坐下。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拳的距离。
“你在想什么?”她问。
“没什么。”林青说,“就是觉得,这样的晚上,以后可能不多了。”
“为什么?”小雨转头看他。
“异会不会无缘无故来人。”林青低声说,“一个妖兽,值得派执礼长老座下的使者亲自颁赏?而且……”
他停了一下。
“丙等权限,不合理。”
小雨皱眉:“你觉得他们是敷衍你?”
“我不知道。”林青摇头,“但奖赏发得这么快,像是早就准备好的。好像他们等着这一天。”
小雨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不动。”林青说,“看看他们下一步动作。但现在——”
他转头看她:“我不想让今晚扫兴。”
小雨点点头,把手慢慢滑下去,和他的手指交叠在一起。
温度传了过来。
赵刚远远瞧见,捅了捅陈玄:“你看你看,牵手了!”
陈玄笑骂:“你少惹事。”
“这叫见证历史!”赵刚举起酒碗,“来,为咱们队长脱单预祝一杯!”
林青抬头:“你再说一句,明早你就睡坟头。”
“威胁我?”赵刚不怕,“你敢把我扔那儿,小雨第一个不答应!”
小雨脸一红,赶紧松开手。但她嘴角还是弯了一下。
林青也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就在这时,屋檐下的身影动了。
神秘道士一直坐在那里,从始至终没参与对话。他穿着灰袍,帽檐压得低,没人看清他的脸。
此刻他缓缓起身,朝院门走去。
林青立刻察觉,站了起来:“前辈。”
道士停下脚步,没回头。
“您要走了?”
道士静了几秒,抬起一只手,指向天边。
月亮已经完全露出来,银光洒在屋顶上。一道淡淡的云痕横贯夜空,像被刀划过。
道士的手指在那条云痕上停了停,然后放下。
他迈步离开,脚步很轻,没发出一点声音。
林青站在原地,望着他背影消失在巷口。
“他到底是谁?”赵刚嘀咕,“一句话不说,神神叨叨的。”
“但他帮了我们。”陈玄说,“最后那道经文,压住了封印反噬。没有他,阵法撑不住。”
“可他连奖赏都不要。”赵刚摇头,“那枚青铜戒,放桌上连碰都没碰。”
林青低头看着自己和小雨刚才交握过的地方。掌心还有些热。
“也许他不需要。”他说。
“不需要什么?”小雨问。
“身份,认可,或者归属。”林青抬头望天,“有些人,本来就在局外。可偏偏,最清楚局里发生了什么。”
院子里安静下来。
火堆又爆了个火星。
小雨靠得更近了些,肩膀轻轻碰着林青。
“不管外面有什么事。”她说,“现在这一刻是真的。”
林青点头。
他伸手把她往身边带了带,让她靠得更稳。
赵刚喝了口酒,忽然说:“其实吧,我也挺怕的。”
所有人都看向他。
“怕什么?”陈玄问。
“怕以后再也回不来这种日子。”赵刚盯着火苗,“有酒,有兄弟,有话说,还有个人惦记着你。等哪天真死了,连个念的人都没有。”
林青看着他。
“你不会。”他说,“我们会记得你。”
“那得先让我风光一把。”赵刚咧嘴,“最好死前还能踹翻几个敌人,喊一句‘老子值了’!”
陈玄笑骂:“你能不能别说死不死的?”
“活着才说死。”赵刚嘿嘿笑,“不然白活。”
林青也笑了下。他低头看小雨,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眼里亮亮的。
他没避开视线。
火光映在两人脸上,影子投在墙上,连成一片。
远处传来几声孩童的嬉闹,接着是大人唤孩子回家的声音。镇子恢复了久违的安宁。
林青把手伸进怀里,再次摸到那面镜子。他没掏出来,只是用拇指在镜缘划了一圈。
小雨轻声问:“还在想权限的事?”
林青嗯了一声。
“那你说,丙等是什么意思?”
林青没回答。
他盯着火堆,眼神渐渐沉下去。
火光一闪,照出他眼底的一道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