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手还按在地面上,掌心那股麻感像细针扎进皮肤,迟迟不散。他没动,也没抬头,只是呼吸慢慢压低,耳朵捕捉着周围每一丝动静。
风从南门吹进来,带着点干草和马粪的味道。远处伙房的锅盖响了一下,有人喊了声收工。新兵们笑闹着散开,脚步杂乱。
可刚才那一瞬间,木桩周围的空气变了。不是冷,也不是重,是那种被人盯着后背的感觉。
他知道不是错觉。
闭上眼,体内灵力顺着经络走了一圈,最后停在胸口。荣耀章贴在那里,轻微震动了一下,像是回应什么。
他睁开眼,抬起左手,在空中轻轻打了两个手势。
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光纹从指尖划出,贴着地面蔓延出去,绕过三顶营帐,最后消失在粮仓拐角。
几秒后,左前方三丈外,一缕灰烟从地缝里冒出来,转瞬即灭。
有东西踩过触发线。
他收回手,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脸上看不出情绪。
转身朝东侧走了几步,到拐角处停下,掏出怀里的铜哨含在嘴里,轻轻吹了一声短音。
不多时,陈玄从暗处走出来,披着一件旧斗篷,手里拎着个布包。
“怎么了?”他声音压得很低。
“南门外侧,粮仓北墙,有人动过。”林青说,“不是巡兵,也不是值夜的。”
陈玄皱眉:“你确定?那边我半个时辰前才走过,没人。”
“现在有了。”林青指了指地上那道被风吹乱的痕迹,“你看那草,倒的方向不对。”
陈玄蹲下身,伸手摸了摸草地。草尖有点湿,但天早就晴了。他捻了捻指尖,闻了下。
“没味。”
“但它不该这么软。”林青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很久。”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林青抬脚往粮仓方向走,陈玄紧跟其后。他们没走主道,而是贴着营帐背面绕过去,脚步放轻,靴底踩在碎石上也不发出太大声响。
快到粮仓北墙时,林青突然停住。
前面十步远,一道影子贴着墙根移动。不高,也不胖,动作极快,像猫一样贴地滑行。它没有影子,灯光照过去的地方空空如也,可那轮廓就在那儿。
陈玄屏住呼吸,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符袋。
林青抬手拦住他,摇头。
那影子动了几步,忽然一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下一秒,它猛地转向侧面,整个人缩进墙角的阴影里,速度太快,眼睛跟不上。
等林青往前逼近五步,那里只剩一堆乱草和半截断绳。
“不见了。”陈玄低声说。
林青没答话,从怀里抽出一张黄纸符,咬破手指,在符心点了一下血。符纸立刻泛起一层暗红光晕,映在地上。
地上浮现出一道拖痕,细细的一条,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拖着走过的轨迹。痕迹断断续续,中间有跳跃,说明对方不是一步步走,而是某种方式跃进。
这不像人留下的。
“往西北去了。”林青说。
两人顺着痕迹快步追过去,穿过两排空马厩,最后停在废弃的草料棚前。
棚子塌了一半,顶上漏了个洞,月光照进来,照出满地灰尘和老鼠屎。空气中飘着一股腐土味,有点呛鼻。
陈玄捂住口鼻:“这味道……像是从坟里挖出来的土。”
林青没说话,弯腰捡起一根枯枝,拨开角落的草堆。底下露出一块黑布,边缘烧焦了,像是被火烧过又埋进土里。
他用树枝挑起来看了看,布料很旧,纹路古怪,不是军中制式,也不是百姓常穿的样式。
“谁会穿这种衣服?”陈玄问。
“不知道。”林青把布放下,“但能进到这里,说明它知道巡防路线,还特意避开灯区和岗哨。”
“是冲你来的?”
“也可能是冲营地。”林青看着那块布,“但现在还不清楚目的。”
陈玄盯着草堆看了会儿:“要不要上报张帅?”
“不能报。”林青摇头,“现在局势刚稳,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混乱。而且……”他摸了摸胸前的荣耀章,“它还没反应,说明威胁还没到临界点。”
陈玄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调人。”林青说,“你去把老李、王四海、赵九斤三个班次换掉,让他们今晚守主帐区四周,不动声色。另外,在四个角埋下隐符,别让人看见。”
“要设阵?”
“不设阵,只预警。”林青说,“我们现在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也不知道手段,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陈玄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等等。”林青叫住他,“别用明令,就说临时调整轮值,别让任何人觉得异常。”
陈玄点头,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林青站在原地没动。他低头看了看那块黑布,又抬头望了眼天空。
月亮被云遮住一半,光线忽明忽暗。
他回到修行帐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帐内灯还亮着,油快烧尽了,火苗小得几乎看不清。
他坐到蒲团上,从怀里取出修行册,翻开最后一页。
提笔写下一行字:
影无形,踪无迹,非敌先动,我不可轻举。待其再现,方知来路。
写完合上册子,放进木匣锁好。
然后他脱下外袍,盘腿坐下,开始调息。
可刚闭眼,荣耀章又震了一下。
这次比之前都明显,像是有人在胸口敲了一下。
他睁开眼,没急着动,而是把手放在丹田位置,感受体内灵力流动。
一切正常。
但他知道,刚才那一下震动,不是修炼反应,是预警。
外面很安静,士兵们都睡了,只有巡逻的脚步声偶尔响起。
他没再睡,就那么坐着,眼睛半睁半闭,耳朵听着帐外每一丝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帐帘外传来一阵极轻的摩擦声。
像是布料蹭过木桩。
他又等了几秒,确认声音不再出现,才缓缓起身,走到帐门口,掀开一角往外看。
月光斜照在操场上,地面一片灰白。
操场中央,那根拴马的木桩旁边,多了个脚印。
不大,形状奇怪,前宽后窄,像是穿了某种特制的鞋,又像是赤脚踩出来的变形痕迹。
脚印只有一只。
另一边没有。
仿佛那人只落下一步,就消失了。
林青盯着那个脚印,手指慢慢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