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跟着传令弟子穿过长廊,脚步落在青石地面上发出轻微回响。内殿灯火通明,门敞开着,三位高层已经等在里面。
他走进去,站定,没有说话。
白发老者坐在主位,戴眼镜的中年人正在整理桌上的卷宗,灰衫老者靠在角落的木架旁,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册子,目光一直盯着林青。
“你来了。”白发老者开口,“我们刚才说的事,你想过没有?”
林青点头:“想过了。但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眼镜男抬起头:“因为‘镇魂引’不是谁都能练的。它挑人。”
“怎么说?”
灰衫老者走过来,把册子放在桌上,翻开一页。纸上画着一个复杂的符印,边缘有烧焦的痕迹。
“这法子从明朝传下来,三百多年,真正练成的只有七个人。每一个都是心志极坚、经历生死大关的人。你最近做的三件事——破名单、毁据点、断通信网——都在古卷预言里提过。”
林青皱眉:“预言?”
“不是天命那种。”白发老者接话,“是前人总结出来的规律。能走到这一步的人,才有资格接触更高层次的东西。”
灰衫老者突然伸手,按在林青手腕上。他的手指冰凉,像是刚从井水里捞出来。
林青没动,也没反抗。
几秒后,灰衫老者松手:“你的脉象稳,神不散。昨晚炸掉西山据点时,杀了多少人?”
“我没数。”林青说,“但我记得他们的脸。”
“这就对了。”灰衫老者眼神微动,“杀过人,还能记住脸的,才配修‘镇魂引’。这不是杀人术,是救人术。你要镇的是亡魂,守的是活人。”
林青沉默片刻,双膝未弯,却深深躬身:“我愿意接这个责任。”
白发老者缓缓点头:“好。从现在起,你就是‘镇魂引’第七代传人候选。”
话音刚落,两名弟子抬进一座铜鼎,放在房间中央。鼎身刻满符文,底部燃起淡蓝色火焰。
“这是‘归魂阵’,用来测试灵台承受力。”灰衫老者说,“你要盘坐在里面,结‘归魂印’,念开灵咒。如果撑得住,就能开始学第一式。”
林青脱下外衣,走到铜鼎前坐下。双腿交叉,双手交叠于膝上,指尖捏出特定手势。
“咒语是——心火不熄,魂门自启;阳气为锁,阴邪退避。”
他闭眼,低声重复三遍。
刹那间,耳边响起低语声。
不是人声,也不是风声,像是有人贴着耳朵喘气,又像远处传来哭喊。
他眼前浮现出画面:西山据点爆炸那晚,火光冲天,几个黑影在浓烟中挣扎。他们穿着邪教服饰,但脸上没有恶意,反而带着恐惧和迷茫。
其中一个年轻男子回头看他,嘴唇开合,没发出声音。
林青认出来了,那是他在杭州商会密室抓到的一个执事。当时对方跪地求饶,说只是被逼无奈。
后来据点炸了,那人没能逃出来。
这些面孔不该出现在这里。他们是敌人,也是受害者。
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手指开始发麻。
他知道这是幻觉,是“镇魂引”对心神的考验。可越是明白,越难摆脱那种压在胸口的感觉。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扩散。
疼痛让他清醒。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修这个法,不是为了惩罚谁,是为了不让更多人变成这样。
金光从眉心一闪而过,耳边的声音瞬间消失。
睁开眼时,额头上全是汗。
灰衫老者站在面前,点了点头:“你能守住本心,不错。”
林青喘了几口气,慢慢站起来。
“接下来呢?”
“学第一式——引魄归位。”眼镜男递来一张纸,“这是基础口诀和符印图解,只能看一遍,不能带走。”
林青接过,快速浏览。
口诀不长,但每个字都带着重量。符印结构复杂,需要左手掐特定指法,右手画符,同时配合呼吸节奏。
“试试看。”白发老者说。
林青深吸一口气,回到铜鼎前重新坐下。
这一次没有开启灵台,只是练习动作。
他抬起右手,在空中虚画符文。一笔一划都要精准,差一点就会失败。
第一次,手抖了一下,符光刚凝聚就散了。
第二次,呼吸乱了半拍,指尖的光变成暗红色,自动熄灭。
第三次,指法错了半寸,整条手臂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他停下,甩了甩手,重新调整姿势。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滴在地上。
房间里没人说话,也没人催他。
第七次,他完全放空脑子,不再想着成功,只专注每一个细节。
手势、呼吸、力道、角度。
指尖划过空气,一道淡金色丝线缓缓成型,延伸出去,绕着旁边立着的纸人转了一圈,最后收回掌心。
纸人额头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安”字。
白发老者轻叹:“熟极而巧,此人必成大器。”
林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还有残留的温热感。
他知道,这不是天赋,是练出来的。
就像当年在雨夜里画符三百遍,直到手指抽筋也不停。那时候没人看好他,说他根骨平平,早晚得放弃。
但他没停。
一遍不行就十遍,十遍不行就百遍。只要肯练,总会进步。
现在也一样。
“你可以走了。”灰衫老者说,“这三天专心参悟基础篇,不要外出。我会派人送饭。”
林青起身,把纸还给眼镜男。
转身要走时,白发老者叫住他:“记住,‘镇魂引’不是武器,是枷锁。你用它镇别人,也会被它反噬。每救一人,魂上添一道印。撑不住的时候,没人能帮你。”
林青点头:“我知道。”
他走出内殿,外面天色已亮。
晨风吹过走廊,带来一丝凉意。
两名守卫弟子跟在他身后,保持五步距离。
他没回宿舍,而是去了偏厅。那里有一张蒲团,一面空墙,适合静修。
坐下后,他闭上眼,回想刚才的符印轨迹。
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划动。
脑海里不断回放那句口诀:心火不熄,魂门自启;阳气为锁,阴邪退避。
一遍,两遍,三遍……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
有人站在帘外,没进来。
林青睁开眼:“谁?”
帘子被掀开一条缝。
小雨探进头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