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站在镇口石碑旁,手还搭在小雨的手腕上。刚才山顶那道人影已经消失,可他掌心的玉佩还在微微发烫。风从山那边吹过来,带着一股湿气,刮得脸上旧伤有些发麻。
小雨顺着他的视线往山上望,什么也没看见。“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她声音压得很低。
林青没回答,只是把铜钱剑重新插回腰间。布条缠得紧,手指松开时留下几道印子。他知道刚才那一幕不是错觉。那人留下的断绳和木牌还在石缝里插着,像是专程等他来认。
两人刚要往镇里走,街角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七八个人从巷子里冲出来,领头的是个高个男人,左脸有道疤,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腰上挂着铁链,走一步就哗啦响一下。林青一眼就认出来了——黑豹,几个月前被逐出师门的那个旁支弟子。当时这人偷翻《陈氏秘术》残页,被当场抓住,按规矩打断了一根肋骨,扔出了山门。
现在他站在这里,胸口挂着一块玉佩,和林青身上那块一模一样。
“林师兄。”黑豹停下脚步,嘴角往上扯了一下,“好久不见。”
林青没动,也没说话。他感觉到小雨的手悄悄抓紧了他胳膊。
黑豹举起玉佩,在阳光下晃了晃:“这可是林家祖传的东西,你说是不是?”
围观的人渐渐围上来,有人开始嘀咕。
“这不是林大侠吗?怎么又来一个戴玉佩的?”
“该不会是冒充的吧?”
黑豹冷笑一声,转向人群:“各位乡亲,我也不绕弯子。这位林大侠前两天封了祖陵,说是除妖救镇,可你们知道他手里攥着什么吗?古墓里的宝物!真正的林家人还没开口,他就敢私自藏下东西?”
林青终于开口:“你哪来的玉佩?”
“我问你话呢!”黑豹声音猛地拔高,“你凭什么占着林家信物?论血脉,论资格,你这些年躲在哪?真当自己是唯一继承人了?”
林青盯着他。这人眼神不乱,站姿稳,说话节奏也控制得好。不像冲动上门讨说法,倒像是排练过很多遍。
他忽然抬手,掌心朝上,指尖划出一道符印。这几天他一直在练这个术法,白天夜里不停,熟练度涨得飞快。就在昨天晚上,他感觉体内有股热流从丹田冲到指尖,像是一道关卡被打开了。
青光一闪,地面石板炸开一条裂缝。碎石溅起,逼得周围人往后退。黑豹也被气浪掀得踉跄两步,脸色变了。
林青趁机上前,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他一手扣住黑豹手腕,用力一拧。玉佩链条崩断,直接落进他手里。
“玉佩真假,我说了算。”林青把玉佩攥紧,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清了。
黑豹疼得龇牙,却还在笑:“好啊,你敢抢?这事没完!”
林青松开手,黑豹后退几步,捂着手腕瞪着他,又扫了眼四周看热闹的镇民,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剩下几个人也不敢多留,跟着跑了。
人群安静了几秒,然后又开始议论。
“刚才那是打架还是斗法?”
“林大侠好像更厉害了……”
林青没理会他们。他低头看着掌心里的两块玉佩,一块是自己一直戴着的,另一块刚从黑豹那里夺回来。两块玉放在一起,表面纹路几乎完全相同,可当他把它们靠近时,皮肤底下突然传来一阵温热,像是血液在加速流动。
小雨凑近看:“它们……是不是有点反应?”
林青点头。他闭上眼,试着集中精神。刹那间脑子里闪过几个模糊的字,像是刻在石头上的古文,一闪就没了。但他记住了其中一个——“启”。
睁开眼,他把两块玉都收进怀里。
“你不追?”小雨问。
“不用。”林青说,“他是故意来的。”
“故意?”
“他不怕我知道他在,也不怕我动手。说明他背后有人撑腰,而且想让我看到这块玉。”林青看向远处药铺的方向,“刚才山顶那个人,和他一定有关。”
小雨皱眉:“你是说……有人在找你?专门用玉佩引你注意?”
“不止是注意。”林青摸了摸胸口,“是在测试我能不能感应到它们。”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还有女尸最后的眼神。林氏血脉能破封印,也能重封。但前提是要有心,要有信物,要走到门里面去。
而现在,不止他有一块玉。
这就意味着,别人也可能进去。
“他们以为我在躲?”林青低声说,“其实我只是在等谁先露面。”
小雨拉住他袖子:“那你接下来做什么?”
“查。”林青迈步往前走,“这块玉是从哪来的,谁给他的,上面的纹路有没有改动过。我要一寸一寸查清楚。”
两人回到药铺后院。林青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红木盒子,打开后取出一盆朱砂水。这是用来拓印符纹的老办法,能显出肉眼看不清的细节。
他把黑豹留下的那半块玉放进水里。
刚沉下去,水面就开始泛起波纹。不是震动,也不是风吹,而是水自己在动。接着,玉佩边缘浮现出一层极淡的金线,勾勒出原本看不到的纹路。
林青立刻取出纸,轻轻覆在水面上。等他掀起来时,纸上印出的图案让他瞳孔一缩。
那不是普通的家族标记。
而是一段路线图,从镇外某处开始,穿过三道山梁,终点指向一个画着门形符号的位置。
但这图只有一半。
另一半,可能还在别的玉佩上。
小雨站在旁边,脸色有点发白:“这真的是地图?”
林青没说话。他把纸摊在桌上,手指沿着线条慢慢划过去。每一道弯,每一个转折,都像是在回应他体内的某种节奏。
他知道,这不是巧合。
有人在拼一张通往古墓的拼图。
而他已经拿到了第一块。
外面天色渐暗,药铺门口传来几声叫卖。镇上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孩子在跑,狗在叫,饭香从各家窗户飘出来。
可林青知道,平静只是表象。
他把拓印的纸折好塞进贴身衣袋,拿起铜钱剑检查了一遍。剑身上的血已经干了,布条有些松,他重新缠了一圈。
小雨看着他:“你要去找他们?”
“不。”林青摇头,“让他们来找我。”
他坐下来,把剩下的玉佩一个个拿出来摆成一排。这些是他这些年收集的线索,有的来自祖陵废墟,有的是从敌人尸体上找到的。以前他觉得这些都是死物,现在才发现,它们一直在等他醒来。
金手指在体内运转,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术法熟练度在缓慢上升。只要继续练,还能更强。
门外传来敲门声。
林青没动。
敲了三下,停住,然后再敲两下。
这是镇上巡夜人的暗号。
他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
外面站着个年轻人,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封信。
“谁让你来的?”林青问。
“没人。”那人递出信,“就是让我交给戴玉佩的人。”
林青接过信,纸很粗糙,封口用蜡粘着,上面没有名字。
他回头看了小雨一眼。
小雨抿着嘴,轻轻点头。
林青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
“你爹当年没看完的最后一块玉,我们在南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