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过多加之伤口剧痛,他身子塌陷下去,血肉模糊的左手半扶着床榻。
沈安离身下藕粉色锦被上,顿时出现一个皱巴的血手印。
屋子里无人应,门从里面落了栓,东方詹心头觉得不妙,再次用力拍门:“煊儿,你把门打开!”
东方煊唇色苍白,咬了咬牙齿,加快了语速:“第五次,不该在杨府诬陷夫人,又推伤了夫人。”
匕首再次扎在左手臂上,手臂难以支撑,他整个人伏在床榻边。
方才血迹染在脸上,衬得脸色愈加苍白,俊美的脸庞绮丽如妖魔。
祁淑心慌不安:“煊儿,你不要做傻事,娘方才只是气话,你快开门啊!”
房内没有丝毫动静,东方詹与祁淑对视一眼,齐齐看向守在门外的侍卫。
“卫宣,撞开!”
门外,卫宣正在用力撞门,东方煊撑起身子,接着道:“夫人别怕,夫君,来陪你了。”
“第六次,也是最后一次,不该烫伤夫人,害夫人当众出丑,又磕伤额头,这一次,夫君罪大恶极,只能以死谢罪。”
东方煊浑身浴血身体虚弱,声音低如呢喃,却运用全身力气到手上,握紧匕首,猛地扎向胸口。
‘砰!’
门被撞开,一股极其浓郁的血腥味儿袭来,东方詹心头一颤,立刻冲了进去。
“公子!住手!”
卫宣最先冲进来的,见东方煊自尽,飞奔过去握住了东方煊手中匕首,猛地用力......
将匕首往里推了推。
“......”
一口鲜血喷出,东方煊倒在血泊之中,缓缓闭上了眼。
嘴角却勾起一丝弧度。
夫君终于有颜面见夫人了。
他怕不恕罪的话,夫人去了天上,而他下了地狱,便真应了那句天上地下,再不相逢。
“煊儿!”
*
“王太医,我儿怎么样?”
离瑄阁客房,王太医已医治半夜,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拱手:“回长公主、侯爷,二公子尚有一丝生机,老臣尽力医治。”
祁淑紧绷的身子一软,稍稍松了口气,而后又道:“有劳太医快去瞧瞧离儿。”
王太医知晓离儿是二少夫人,宣武侯府待这位二少夫人极好,非比寻常。
刚看到东方煊一身的伤时,王太医心中骇然大惊,何人敢这般伤他?
待检查过伤口发现,全是这小子用右手划拉的,当时便觉得真叛逆啊。
如今看到躺在榻上已无气息的少夫人,他总算明白了为何。
那日月登阁,他便发现,侯府小郎君有点子极端在身上,对陈家姑娘也没什么情谊,何必非要作妖?
如今悔之晚矣。
唉!可惜了少夫人这条活生生的人命。
离瑄阁正房,王太医把了半晌的脉,叹息着摇了摇头:“少夫人已没了脉搏,药石无医。”
“长公主和侯爷还是......”顿了顿道:“准备后事吧。”
祁淑眼泪早已哭干,此刻呆呆地跌坐在椅子上,满面颓然:“都是我做的孽,没教好煊儿,也没照顾好离儿。”
...
今儿日头不错,空月轩竹影婆娑。
丫鬟正伺候黄玉昭穿衣,她随口问道:“昨个二公子留宿哪儿了?”
小南心下惊讶,平姐姐果真料事如神,笃定少夫人会问,好在她已想好说辞。
“听说是宿在了离瑄阁。”
瞧着少夫人肚子又大了些,小南调节着腰围,内心嘀咕:别说昨晚,接下来几日都得睡在离瑄阁,能不能醒来都是个谜。
“还算他有点良心。”黄玉昭轻哼了一声,走到梳妆台坐下:“陈紫嫣呢?可有不安分?”
昨夜府里乱糟糟的,众人都忘了还有个新纳的陈姨娘。
“这个奴婢还没打听,待会儿打听了再来回禀少夫人。”
黄玉昭嗯了一声,用桃木梳缓慢地梳着头发,听有经验的嬷嬷说,孕妇多梳头可安眠,也可防止怀孕后期身体水肿。
纸包终究不住火,少夫人早晚要知道的,也不知能隐瞒多久,小南心中万分忐忑,她又是个藏不住事的,生怕自己露出马脚。
“小南。”
“小南?”
小南回过神慌乱道:“啊?少夫人您吩咐。”
等着丫鬟上头油,却见她举着罐子发呆,叫了两声才有反应,黄玉昭蹙了蹙眉:“怎么恍恍惚惚的?”
她又重复道:“今日天气好,待会儿叫安离来,让她帮我瞧着选几个绣样儿。”
沈安离,二少夫人?!
小南拿着头油的手一抖,整瓶玫瑰花油碎了一地,她慌忙下跪,脸色惨白。
“奴婢该死!少夫人恕罪!”
这瓶玫瑰花油尊贵无比,拿她来回卖一百次,也不够赔的。
长安高门贵女多用桂花油,但桂花香味浓郁刺鼻,黄玉昭有孕在身闻不惯,皇后娘娘特意赐了西域进贡的玫瑰花油。
采用的是西域大马士革玫瑰,香味雅致可舒缓郁结,小小一瓶,价值千金,最难得的是只有两瓶,另一瓶孝敬了太后。
是极稀罕物,千金难买。
黄玉昭知晓她在怕什么,叹了口气,扶着她起身道:“你也不必慌,我不会罚你,安心去歇着吧。”
“多谢少夫人开恩!多谢少夫人开恩!”小南感激涕零,连连叩头。
听到动静匆忙赶来的小平见状,大大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少夫人知道真相,摔倒了,还好还好。
“少夫人,地上滑,当心您自己的身子!”小平放下早膳,连忙搀扶着黄玉昭在梳妆台坐下。
朝着门外吩咐道:“你们几个收拾收拾。”
她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几句:“用皂角擦干净了,再用干棉布擦干,千万不能残留任何油渍水迹,少夫人。”
见小平如此细致入微,黄玉昭抿着嘴笑了起来:“你也太小心了,如今天热,风吹吹便干了,哪里用得着棉布。”
小平不服气道:“自然要小心些,若您有个闪失,公子回来不得将奴婢砍了!”
东方译离开前反复叮嘱小平,少夫人性子活泼,千万要看好她,可以过分小心,万不可粗心大意。
黄玉昭自然知道自家夫君的性子,也幸福了笑了笑,想起方才小南的反应,她问道:“小南怎么了?魂不守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