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帘本是厨房的粗使丫头,一位老仆说她盗窃,按照规矩杖责二十。”
“行刑时公子恰好经过,听到她喊冤便让卫宣查真相,这一查不当紧,原是那老仆监守自盗,她的确是被冤枉的。”
“公子派人发卖老仆,并将她收入离瑄阁,侯夫人以为公子对她有意,抬了贴身丫鬟。”
这是何意人尽皆知,待过几年大一些,便收做通房丫头,若能讨公子欢心,再纳为妾室,顺理成章。
“谁知公子并不将她放在眼里,侯夫人提出时,他一口回绝。”
“公子摆明了看不上她,只有她还痴心妄想,一心想做妾,呸!真不要脸!”
沈安离被小婵逗笑,年轻的长舌妇,实在少见。
不过她还见过一个,那便是她闺蜜,句句带着荤腥,所以与小婵相处得十分舒适。
晚膳时分,侯府花厅,香气环绕,仆从林立。
这是沈安离初次前来,正堂亮泽的梨花木圆桌,约莫可容纳四五十人,一圈是雕花柜,装饰着精美酒樽器具,皆是有来头的千年古董。
忽然门外出现一身影,沈安离抬眸,是位身材颀长,容貌清隽的男子。
与东方煊有几分相似,但那股温润如玉的气质,显然东方煊那狗东西没有。
她脑海中再次浮现,海棠花下,手捧书卷的男子,清雅绝尘的身影。
身形重叠,近看,他眸中多了些温和,少了些清冷。
男子礼貌颔首:“弟妹。”
沈安离起身回礼:“见过兄长。”
想起她踹东方煊之事,东方译低头浅笑了下,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沈安离眸子渐弯:好帅好文雅的男子,笑起来帅爆了!为何他不是男主?
“弟妹身子可好些了?”
温柔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一位女子提裙走来,明眸皓齿,举手投足端庄文雅。
沈安离眸子亮了下,细细打量着她,一身水蓝色衣裙,清透飘逸,亭亭玉立。
这便是东方译的夫人啊,原来这就是小说中的名门闺秀,不说容貌,单这气质,果真非常人可比。
黄玉昭出身尚书府,是家中独女,自小千宠万爱长大,即便已二十有五,依旧碧玉灵动,瞧着人心生欢喜。
沈安离不自觉弯起眼角,微蹲行礼:“嫂嫂妆安,妹妹身子好多了,只是还未来得及拜见嫂嫂,是妹妹失礼。”
黄玉昭笑着上前拉着她的手,热络道:“哪里的话,昨夜陪相公去过离瑄阁,只是妹妹当时尚在昏迷,未曾见到罢了。”
...
一阵繁文缛节地寒暄过后,众人落座。
按照规矩,沈安离应坐在黄玉昭之后,但祁淑紧紧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两人只好调换了位置。
沈安离悄悄打量了下她的神色,温婉谦和,面上始终带着笑意,似乎并不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
席面已开,瞥了眼空位置,正席上男子脸色沉了沉,估计又是被那个倒霉催的气的。
他不动筷子,无人敢吃,大病初愈,她很需要补充能量。
沈安离和婉地笑了笑,起身行礼道:“可是夫君惹公爹不快了?儿媳替夫君向公爹赔罪。”
儿媳如此懂事,东方詹神色缓和了些:“安离多虑了,不必拘束多礼。”
真是造孽,新婚第一日不敬茶,新妇娶进门第一次家宴也迟迟未到,侯府怎么生出这么个不孝的儿子?!
祁淑胸口堵得慌。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身旁女子,贤惠乖巧,对比不成器的儿子,儿媳实在是无可挑剔。
祁淑眼角弯了弯,拉着她坐下,和蔼道:“安离,动筷吧,无需等他。”
东方译视线不着痕迹地扫向沈安离,她似乎与此前见时并无两样,文静识礼。
“二公子。”
冷冷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丫鬟齐声行礼。
转头望去,男子身形高大,墨色锦袍配黑玉革带,棱角分明的脸像冰块。
沈安离眼底闪过一丝嫌恶,你家死人了?
她起身莞尔一笑:“夫君总算来了。”
东方煊眼尾挑了她一眼,月色雪锦浅交领,姜黄色襦裙,依旧是午膳时的衣着,只是加了件橘色短袄,许是化了妆了缘故,气色倒是比那时好多了。
一声冷哼传来,东方詹沉声道:“听说你把那丫鬟送大理寺了?”
“荒唐!”他拍了下桌子道:“家事怎能扯到外面,传出去侯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祁淑也想不明白,把小帘收入院里的是他,怎么送大理寺的还是他?
东方煊神色未变,徐徐地迈着步子,行至东方译身旁空位,落座:“大理寺既是为朝廷而设,如今孩儿被人当面诬陷,为何不能报案自证清白?”
说着他目光轻轻扫向席上一人,沈安离正注视着她,此刻两人对视,须臾,她温婉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东方詹见二人对视,想必这是小两口的意思,既然是安离的意思……
那便吩咐大理寺不要外传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用膳吧。”
膳后,詹淑台,抄手游廊旁的超然台上,两位男子临风而立。
这个院子之所以称之为台,便是因这超然台,赏月听风绝佳之地。
东方詹与祁淑曾在塞外城墙上月夜谈心,到了长安后,时常怀念,东方詹便特意建了一座高台,以便二人忆往昔。
超然台上,男子不解道:“公子为何如此对小帘?”
东方煊:“为何觉得本公子会纳她?”
卫宣:“您救她不正是因为喜欢?”
公子可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路上若有人即将被马车撞死,他也未必会多看一眼。
他是因看不惯那老仆才顺手救的小帘,世上值得他喜欢的女子……想必并不存在。
东方詹轻哂了下,并未回答。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抄手游廊上出现两个纤瘦的女子身影。
“咳咳!”东方煊轻咳两声,沉声道:“上来。”
沈安离脚步顿了顿,抬眸看去,借着庭院的灯,台上似乎有人影。
春色渐佳,为方便侯府上下赏花观景,特意掌了灯。
沈安离带着小婵登上超然台,二人先后行礼。
“夫君/公子。”
东方煊一个眼神,卫宣识趣儿地拉着小婵离开。
超然台约莫三层楼高,不远处是片海棠林,风中已有淡淡的海棠花香。
只是早春的风尚凛冽,沈安离喉头一阵发痒,掩唇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