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巢粮草被焚的噩耗如同瘟疫般在燕军阵营中蔓延,军心浮动,士气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
前线主帅慕容桀暴跳如雷,连斩了三名作战不力的将领,却依旧无法遏制溃败的势头。
卫铮率领的凤鸣玄甲军趁势猛攻,接连拿下数座城池,兵锋直指慕容桀所在的幽州核心区域。
焦头烂额之际,慕容桀再次想起了他那位“昂贵”的草原盟友。
他几乎是咬着牙,派出了第三波使者,带着更加严厉、甚至带着威胁口吻的国书,疾驰向萨仁公主的金帐,措辞激烈地要求她立刻履行盟约,出兵袭击凤鸣军侧翼,缓解正面战场的巨大压力。
然而,此刻的草原金帐内,气氛却与燕王使者的焦灼截然不同。
炭火依旧噼啪作响,奶酒香气弥漫。
萨仁公主斜倚在铺着雪白狼皮的宝座上,指尖轻轻敲击着那把镶嵌着黑珍珠与红宝石的凤鸣弯刀,眼神深邃难明。
下首,几位部落首领和核心将领正在激烈地争论着。
“公主!”脸上带着刀疤的悍将巴特尔声如洪钟,他是主战派的代表。
’“慕容桀又派人来催了!咱们收了他的好处,之前也答应了他,现在他快顶不住了,咱们要是再不出兵,岂不是让草原儿郎背上背信弃义的名声?
依我看,就该立刻点齐儿郎,去捅李昭华的屁股!让她们首尾不能相顾!”
“巴特尔,你脑子被马踢了吗?”另一个较为年长、眼神精明的首领赫连勃立刻反驳。
“慕容桀许的好处?不过是些空头许诺和破烂装备!你看看凤鸣送来的这些东西!”
他指着帐内摆放的那些精良铠甲和弯刀,还有旁边药箱里散发清香的成药。
“这才是实打实的好处!慕容桀自己都快被烧了老巢,还能给我们什么?
跟着他,怕是连漠南那点草场都拿不到,还要把儿郎们的性命填进去!”
“赫连勃说得对!”一个掌管部落贸易的头人接口道。
“咱们跟凤鸣那边偷偷做的生意,换来的盐、茶、布匹,可是实打实解决了部落的困难。
要是跟李昭华彻底撕破脸,这生意还做不做了?冬天就要来了,部落里的老人孩子怎么办?”
“可是……咱们毕竟跟燕王有盟约在先啊……”也有保守的首领面露犹豫。
萨仁公主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巴特尔的勇武值得赞赏,但赫连勃和贸易头人的话,却更切中要害。
草原的生存,光靠勇武和信义是不够的,尤其是在这两大巨头碰撞的夹缝之中。
慕容桀的逼迫让她反感,其颓势更是让她看不到投资的回报。
而李昭华……这个女人,以及她代表的凤鸣朝,展现出的实力、诚意以及对草原需求的了解,都远超慕容桀。
更重要的是,她收到了通明院通过隐秘渠道送来的最新消息——乌巢被焚,慕容桀粮草告急,军心涣散。此消彼长,凤鸣军的胜算正在急速扩大。
这时,帐外传来通报,燕王使者到了。
萨仁公主坐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衣袍,恢复了那副草原之主的高冷模样:“让他进来。”
燕王使者快步走入金帐,这次他甚至来不及掩饰脸上的焦急和不满,草草行了个礼,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萨仁公主!燕王殿下军情紧急,命你部即刻出兵,袭击凤鸣军侧翼!不得有误!若再逡巡不前,殿下震怒,后果绝非草原所能承受!”
这话语中的威胁意味,比前两次更加赤裸。
萨仁公主眼神骤然一冷,帐内几位首领也面露怒色。巴特尔更是手按上了刀柄,恶狠狠地瞪着那使者。
然而,萨仁却抬手止住了巴特尔的冲动。她看着那使者,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回去告诉燕王殿下,”她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凤鸣弯刀,“并非本公主不愿出兵,实是部落内部突生纷争,有几个不听话的小崽子,需要本公主花些时间……清理门户。”
她顿了顿,迎着使者难以置信的目光,继续说道:“待内部事务平息,本公主自会考虑出兵事宜。至于后果……呵,我草原儿郎的弯刀,饮血之前,从不问后果。”
“你……!”使者气得脸色发白,还想争辩。
萨仁公主却已失去了耐心,挥了挥手:“送客。”
两名魁梧的草原武士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将那还想说话的燕王使者“请”出了金帐。
帐内重新安静下来。赫连勃抚掌笑道:“公主英明!‘部落纷争’,这个理由再好不过!既没有彻底撕破脸,又把出兵的时间无限期推迟了!”
巴特尔虽然还有些不甘,但也明白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做法,闷声道:“那就让慕容桀和李昭华先拼个你死我活!咱们等着捡便宜!”
萨仁公主站起身,走到大帐门口,望着南方隐约可见的烽烟,目光幽深。
“传令各部,收紧兵力,加强巡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边境百里之内。”
“我们要做的,是等待,是观望。”
“看看这只南方的凤凰,究竟能烧出多大的火焰……又能否,真的给草原带来不一样的未来。”
狼王收回了探出的利爪,伏于巢穴,冷眼旁观着两只猛虎的生死搏杀。
萨仁的按兵不动,如同一块沉重的砝码,压在了北伐战争的天平上,让慕容桀陷入了更加绝望的孤立无援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