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
黑色轿车在记者群前稳稳停下，车门刚打开，七八个举着相机、拿着录音笔的人就涌了上来，快门声 “咔咔” 响个不停，提问声更是挤成一团：
“林县长，青山村安置房坍塌是不是因为偷工减料？”
“听说施工方是县长亲戚的公司，您会包庇吗？”
“有村民说救援不及时，政府是不是在压消息？”
林羽推开车门站直身体，没有躲躲闪闪，反而向前走了两步，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各位记者朋友，感谢大家关注青山村的情况，但现在不是采访的时候 —— 安置房塌了，有村民被埋在下面，每多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混乱的现场瞬间静了大半。林羽继续说：“关于事故原因，后续我们会成立专项调查组，邀请第三方机构参与，所有结果都会公开透明，接受大家监督。现在我要去现场指挥救援，有任何问题，等救援告一段落后，我会专门召开新闻发布会解答。”
有个戴眼镜的记者还想追问，林羽却已经转身，对秘书小王说：“让交警把路清开，确保救援车辆能顺利通过，另外联系宣传部，让他们派专人对接记者，记录大家的问题，别让记者朋友们白跑一趟。”
说完，他快步坐上另一辆提前协调好的越野车 —— 原本的轿车目标太大，根本没法快速穿过拥堵的村口。小王在后面忙着安排，记者们虽然没拿到更多消息，但林羽的坦诚和果断，倒让不少人收起了敌意，纷纷退到路边，给救援车让出了通道。
越野车在泥泞的山路上颠簸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抵达青山村。远远望去，原本整齐的临时安置房区塌了大半，黄土和碎木板混在一起，几个穿着迷彩服的救援人员正用手扒着废墟，村民们围在警戒线外，哭喊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林县长来了！” 有人认出了林羽，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几个村民冲过来想拉他的胳膊，被工作人员拦住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地上哭：“林县长，救救我家老头子！他还在里面没出来啊！”
林羽赶紧走过去，蹲下身扶住老太太：“大娘您别着急，我们的救援队伍马上就到，一定能把大爷救出来。” 他回头看向跟过来的应急管理局局长赵刚：“救援设备呢？挖掘机、生命探测仪怎么还没到？”
赵刚是张劲松一手提拔的，属于 “县长派”，此刻脸色发白，擦着额头的汗说：“林县长，山路太堵，设备车还在后面，我已经让人去催了……”
“催？等设备到了，人都凉了！” 林羽猛地站起来，声音带着火气，“现在就组织现场所有能调动的人，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村民，只要有力气的，都参与救援！先用手扒，注意保护废墟结构，别二次伤害！”
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林县长说得对，救人要紧。” 林羽回头，只见县委副书记李建国和民政局局长孙浩走了过来 —— 孙浩是土生土长的青溪人，跟着王长河多年，是 “本土派” 的核心成员之一。
李建国手里拿着个笔记本：“我刚跟村里干部了解过，坍塌的是 3 号和 4 号安置房，里面住着 12 户村民，目前确认 8 人安全，4 人被困，其中就有刚才那位大娘的老伴。”
孙浩则递过来一瓶水：“林县长，安置点的帐篷和饮用水我已经让人拉过来了，就在村头，先把安全的村民转移过去，免得再出危险。”
林羽接过水，却没喝，直接递给旁边的工作人员：“孙局长，安置点的事就交给你，务必保证村民有地方住、有热饭吃、有干净水喝 —— 这是你的工作，要是出了问题，不管你是谁的人，我都唯你是问。”
孙浩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 他本来想借着送物资卖个人情，没想到林羽直接把任务压了下来，还点了 “不管是谁的人”，显然是在提醒他别搞派系那套，只看工作成绩。他赶紧点头：“您放心，我一定办好。”
林羽又转向李建国：“李书记，麻烦您组织村民，选出几个年轻力壮的，配合救援人员一起搜救，注意做好安全防护，别让救援的人再受伤。”
“好。” 李建国答应得干脆，转身就去安排了。
赵刚站在旁边，看着林羽有条不紊地分工，既没偏袒他这个 “县长派”，也没刻意拉拢李建国和孙浩，只看每个人的职责和能力分配任务，心里不禁有点发怵 —— 他之前还想着帮张劲松压一压救援进度，等事情 “可控” 了再推进，现在看来，林羽根本不吃这一套。
“赵局长，” 林羽突然看向他，“你现在就去村口等设备车，不管用什么办法，半小时内必须把生命探测仪送过来。要是设备到不了，你这个应急管理局局长，就别当了。”
“是！是！我现在就去！” 赵刚不敢再拖延，拔腿就往村口跑。
林羽撸起袖子，走到废墟边，接过救援人员递来的手套，直接蹲下身开始扒泥土：“大家小心点，轻一点，别碰到里面的人！”
工作人员想拦他：“林县长，太危险了，您别亲自来……”
“危险？里面埋着的是老百姓的命，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林羽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没停，“都别愣着，赶紧干活！”
看到常务副县长都亲自上阵，周围的村民和工作人员也都动了起来，原本混乱的救援现场，渐渐变得有序起来。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林羽的手机响了，是张劲松打来的。他掏出手机走到一边，按下接听键：“张县长。”
“林羽，现场情况怎么样？记者都打发走了吗？” 张劲松的声音很急躁，“你跟记者说什么了？别乱承诺，要是查出来只是意外，不是工程质量问题，你之前说的‘公开透明’不就打自己脸了？”
“张县长，现在首要任务是救人，不是考虑面子问题。” 林羽语气平静，“至于事故原因，是不是工程质量问题，得等救援结束后调查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要是因为我们拖延救援，导致村民出事，那才是真的打政府的脸，更是打您的脸。”
“你！” 张劲松被噎得说不出话，过了几秒才咬牙道，“行，你先救人，但你记住，周磊是我外甥，宏图建筑的事，你别揪着不放，等事情平息了，咱们再商量怎么处理。”
“张县长，我处理事情只看工作成绩和事实依据。” 林羽加重了语气，“要是宏图建筑确实没问题，我不会冤枉他们；但要是他们真的偷工减料，导致事故，不管是谁的亲戚，都必须承担责任 —— 这是原则问题，没得商量。”
说完，他不等张劲松回应，直接挂了电话，转身又投入到救援中。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赵刚带着设备车赶了过来，生命探测仪一打开，很快就在一处废墟下检测到了生命迹象。
“在这里！有心跳！” 救援人员兴奋地喊起来。
林羽赶紧让人散开，指挥救援人员用生命探测仪定位具体位置，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工具清理周围的碎石和木板。大概半小时后，一个浑身是土的老人被救了出来，虽然昏迷不醒，但呼吸还在。
“快！送救护车！” 林羽让人把老人抬上担架，看着救护车呼啸着离开，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到了下午四点多，最后一名被困村民也被救了出来，虽然受了伤，但没有生命危险。林羽这才顾得上擦了擦脸上的汗，衣服上已经沾满了泥土，看起来狼狈不堪，但眼神却很亮。
他走到临时安置点，孙浩正在指挥工作人员给村民发盒饭，看到林羽过来，赶紧迎上去：“林县长，安置点已经安排好了，有 20 顶帐篷，饮用水和食物也足够，刚才卫健委的人也来了，正在给村民做身体检查。”
林羽点了点头，走到一个帐篷里，里面住着刚才被救的老人和他的老伴。老太太看到林羽，赶紧拉着他的手道谢：“林县长，谢谢您，要是没有您，我家老头子就没了……”
“大娘，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林羽笑着安抚了几句，又问了问其他村民的情况，才走出帐篷。
李建国走过来，递给林羽一份名单：“被困的 4 个村民都已经送到医院了，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另外，我们在废墟里发现了一些建材，看起来质量不太好，已经让人封存起来了，等着调查组来检测。”
林羽接过名单看了看，又跟着李建国去看了封存的建材 —— 几根钢筋细得像筷子，一掰就弯；水泥块用手一捏就碎，根本不符合建筑标准。
“这些就是宏图建筑用来建安置房的材料？” 林羽脸色沉了下来。
“应该是。” 李建国点了点头，“我已经让人去查宏图建筑的分包情况了，听说他们把安置房的工程分包给了一家本地的小公司，叫‘青溪建筑’，这家公司的老板跟孙浩有点关系。”
林羽心里一动 —— 孙浩是本土派的人，要是 “青溪建筑” 真的跟他有关系，那说明本土派也牵涉到了这个项目里，之前王长河一直揪着宏图建筑不放，恐怕不只是为了针对张劲松，更是为了掩盖自己人的问题。
他正想着，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王长河打来的。
“林县长，救援结束了吧？” 王长河的声音带着点兴奋，“我就说宏图建筑不靠谱，现在出事了吧？你赶紧让人把周磊抓起来，再把宏图建筑的账查一查，肯定能查出问题！另外，我已经让人把青溪建筑的资料整理好了，这家公司就是个皮包公司，根本没资质，你要是需要，我马上让人给你送过去。”
林羽听着王长河的话，心里更清楚了 —— 王长河这是想借这个机会，把县长派的人彻底搞垮，同时把本土派的责任摘干净，甚至想让他把矛头只对准县长派。
“王主任，感谢您提供的信息。” 林羽语气平淡，“不过现在救援刚结束，我已经成立了专项调查组，负责调查事故原因和相关公司的问题。调查组会公平公正地开展工作，不管是宏图建筑还是青溪建筑，不管牵涉到哪一派的人，只要有问题，都会一查到底。”
“你……” 王长河没想到林羽会这么说，他本来想让林羽跟自己一起针对县长派，没想到林羽根本不按派系站队，只看事实。
“王主任，我还有事要处理，先挂了。” 林羽说完，挂了电话。
旁边的李建国看着林羽，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 —— 他之前以为林羽要么会倒向县长派，要么会被本土派拉拢，没想到林羽居然真的能做到不偏不倚，只认工作成绩和事实。
“林县长，那接下来的调查工作，您打算怎么安排？” 李建国问道。
“调查组由纪委、住建局、市场监管局和第三方机构组成，直接对我负责。” 林羽沉吟道，“明天上午召开调查组第一次会议，明确调查方向：一是安置房的工程质量，检测建材是否合格，施工是否符合标准；二是宏图建筑和青溪建筑的资质及分包情况，查清是否存在违法分包、伪造资质的问题；三是相关部门在项目审批和监管过程中是否存在失职渎职的情况。”
他顿了顿，继续说：“另外，安置房塌了，村民不能一直住在临时安置点里。你让人联系几家有资质的建筑公司，明天就过来勘察场地，制定重建方案 —— 不管是本地公司还是外地公司，只要方案合理、工期短、质量有保证，就用哪家，谁的工作做得好，就给谁机会。”
李建国点点头：“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安排。”
晚上七点多，林羽才从青山村返回县城，刚到办公室，小王就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林县长，这是孙浩刚才送过来的，说是重建安置房需要的专项资金申请报告，让您签字审批，他好拿着去财政局拨款。”
林羽接过文件，翻了几页，发现里面只有申请金额，没有具体的资金使用明细，也没有项目预算表。他皱了皱眉，对小王说：“你给孙浩打电话，让他把资金使用明细和项目预算表补过来，没有这些，我没法签字 —— 告诉他，做事要踏实，别想着蒙混过关，专项资金的每一笔支出，都必须有明确的用途和依据，这也是工作成绩的一部分。”
小王赶紧去打电话，林羽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他知道，孙浩故意不提交明细和预算表，恐怕不是疏忽，而是故意的 —— 本土派见他不站队，又不想让他顺利推进重建工作，开始用这种方式刁难他了。
果然，小王挂了电话后，脸色有点难看：“林县长，孙局长说…… 说资金使用明细和预算表需要上级部门的审批文件才能做，他已经把申请提交给市财政局了，等市财政局批下来，才能给咱们送过来。”
林羽冷笑一声 —— 市财政局审批文件？他上午刚跟市财政局的人通过电话，根本没收到青溪县的相关申请。孙浩这是明摆着在拖延，想让重建工作卡在资金这一关。
他拿起笔，在申请报告上写了一行字：“缺少资金使用明细及项目预算表，暂不审批，请补充完整后重新提交。”
然后对小王说：“把这份报告退给孙浩，告诉他，三天内必须把明细和预算表补过来，要是超过时间，我会直接向县委书记汇报，同时建议更换民政局负责人 —— 我不管他是哪个派系的，要是不能按时完成工作，就别占着位置。”
小王拿着报告出去了，林羽看着窗外的夜色，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本土派肯定还会用各种方式刁难他，比如拖延文件审批、在项目推进中设置障碍。但他不怕 —— 只要他坚持 “只认工作成绩” 的原则，不管是县长派还是本土派，都别想让他偏离正轨。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林县长，小心孙浩，他手里有你不知道的‘秘密’—— 青溪建筑的分包合同上，有李建国的签字。”
林羽看着短信，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李建国？他一直以为李建国是本土派里比较务实的人，没想到也牵涉其中？
这条短信是谁发的？是故意挑拨离间，还是真的有隐情？
林羽把手机收起来，心里清楚，青山村安置房的事故，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而接下来的调查和重建工作，也会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