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亲王夜玄率军北征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京城乃至整个北地。大军开拔的肃杀之气尚未散去,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却已在民间悄然打响。
就在大军离开京城的第二日,京城各大茶楼酒肆、街头巷尾,开始流传起各种关于玄亲王的新故事。
说书先生醒木一拍,唾沫横飞:
“话说玄亲王殿下,那可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北境一战,诸位都知道,那是杀得北戎屁滚尿流!可你们知道吗?殿下在军中,与士卒同吃同住,爱兵如子!有一次,一个伤兵高烧不退,军医药石罔效,是殿下亲自守了一夜,用内力为其逼出寒气,这才捡回一条命啊!”
茶馆里,众人听得唏嘘不已。
街头巷尾,妇人们闲聊时也多了谈资:
“听说王爷在江南查案的时候,对那些欺压百姓的贪官盐商毫不手软,可对咱们平头百姓,那是和气得很!有个老农的田被恶霸占了,求告无门,是王爷身边的琉璃姑娘亲自过问,把田还给了老农,还严惩了那恶霸呢!”
“真的假的?琉璃姑娘?就是那个……王爷心尖上的人?”
“那还有假?所以说啊,王爷是面冷心热,心里装着咱们老百姓呢!”
更有一些看似不起眼的书生文人,在诗会文社中,不经意地吟诵起赞颂玄亲王功绩、体恤民情的诗词,文辞恳切,情感真挚,迅速在士林学子中流传开来。
这些言论,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经过口耳相传,不断加工,逐渐在民间塑造出一个“战功赫赫、爱兵如子、嫉恶如仇、心系百姓”的玄亲王形象。
与此同时,一些关于监军赵启明“精于算计”、“与江南盐商过往甚密”的“旧闻”,也开始在某些小圈子里悄然流传,虽未明指,却足以引人遐思。
这一切,自然是出自琉璃的手笔。
玄亲王府内,看似因为主人的离去而沉寂,实则暗地里,“蛛网”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着。琉璃坐镇中枢,通过林清砚等清流官员、安插在茶楼酒肆的说书人、乃至市井间的三教九流,精准地引导着舆论的走向。
“主子离京前便料到,有人必会在后方污其名声,动摇军心。”琉璃对前来汇报的“蛛网”核心成员沉声道,“我们要做的,便是抢在他们前面,将主子的形象牢牢立在民心之中。让百姓知道,是谁在为他们浴血奋战,而谁……又在背后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属下明白!”
舆论的阵地,你不占领,敌人便会占领。夜玄深谙此道,早在离京前,便已将此重任交付于琉璃。
效果是显着的。不过短短数日,京城民间对玄亲王的评价便悄然转向,支持与拥戴之声渐起。这无形中,也为夜玄在后方建立起了一道民意的屏障。
然而,就在琉璃全力经营后方舆论阵地时,已经随军北上的监军赵启明,也并未闲着。
大军行进至距离京城三百里的漳河府,按计划需在此休整一日,并接收由朝廷拨付的第一批粮草军械。
然而,当夜玄派人前去府衙交接时,却得到了一个令人窝火的消息——粮草数量不足定额七成,且多为陈年旧粮!军械更是多有锈蚀破损,箭矢数量也远远不够!
“赵监军!”夜玄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夜玄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一脸“无奈”的赵启明,“此事,你作何解释?”
赵启明四十来岁,面白微须,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监军官袍,闻言立刻躬身,叫苦不迭:“王爷明鉴!下官接到枢密院文书时,便是这个数目!想必是京城仓促之间,筹措不及,才暂时拨付这些。下官已八百里加急催促后续粮草了!”
他这话,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全赖给了京城调度。
一旁的将领们怒形于色。镇北军老将岳擎天(此次被夜玄点名随军)更是气得胡子翘起:“放屁!朝廷再是仓促,也不至于连粮草都凑不齐!分明是有人从中作梗!”
赵启明眼皮一翻,阴阳怪气道:“岳将军慎言!朝廷大事,岂容妄加揣测?莫非是怀疑陛下不成?”
这话极为阴毒,直接将矛头引向了皇帝。
夜玄抬手,制止了即将爆发的岳擎天。他目光冰冷地看着赵启明,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
“赵监军,”夜玄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粮草军械,乃大军命脉。此事,本王会亲自上奏陛下。但在后续粮草抵达之前,大军不能停歇。传令下去,就地征粮,按市价向百姓购买,不得强取豪夺!至于军械……让随军工匠加紧修复!”
“王爷!”岳擎天急道,“就地征粮,杯水车薪啊!而且这会拖慢行军速度!”
“执行军令。”夜玄语气不容置疑。
他知道,这是赵启明,或者说是他背后之人给他的第一个下马威。目的就是拖延他的行军速度,消耗他的士气,甚至激化他与地方百姓的矛盾。
他不能自乱阵脚。
赵启明见夜玄如此处置,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面上依旧恭敬:“王爷体恤百姓,下官佩服。下官这就去督促后续粮草事宜。”
看着他退出大帐的背影,夜玄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这才刚刚开始。
他走到帐外,望着北方阴沉的天际线。
琉璃在京城为他营造声势,而他在前线,则要面对这源源不断的明枪暗箭。
“墨羽。”他低声唤道。
“属下在。”墨羽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让我们的人,去查查这批粮草军械,到底是在哪个环节出的问题。”夜玄声音冰冷,“还有,盯紧赵启明和他身边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是!”
前方的路,注定不会平坦。
但无论有多少绊脚石,他都必须踏过去。
河西的烽火,数万将士的血,都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