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之畔,万古的死寂被战争的喧嚣粗暴撕裂。
污浊的血黄色河水不安地翻涌,倒映着天际那泾渭分明却又诡异交融的两片云霭——一片是魔族大军翻腾不休的玄阴魔云,另一片则是白虎族战士周身沸腾的、锐利无匹的庚金煞气。两股洪流汇成一股,带着毁灭的气息,压向冥族那仿佛由无数哀嚎灵魂铸就的幽暗壁垒。
联军中军,墨天渊孑然独立,玄色帝袍在能量乱流中纹丝不动,眼神幽深,倒映着整个战场的格局。他的目光,偶尔会掠过阵前那道最为炽烈的身影——白啸岳。
此刻的白啸岳,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却令人心悸的金色光晕之中,那是盘古锻体决第十重力量外显的征兆。他紧握双拳,感受着体内奔腾咆哮,远超他过去苦修数百年的磅礴伟力,脸上是无法抑制的兴奋与沉醉。
“帝君,此等神力……当真鬼神莫测!”他声音洪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有预感,今日便是冥河老儿的死期!”
墨天渊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声音平缓如古井无波:“白族长喜欢便好。不过,此法初成,根基未稳,还需慎用,以免……伤及根本。”他的提醒轻描淡写,如同拂过水面的微风。
白啸岳闻言,强压下立刻化身法相、尽情宣泄力量的冲动,重重抱拳:“帝君提醒的是!且看我白虎儿郎,为帝君先拔头筹!”他收敛了周身金光,仅以肉身力量,率领本部白虎精锐,如同出闸的猛虎,扑向冥族防线。
与此同时,冥河宫深处,冥河之主正慵懒地倚在他的九幽王座之上。
下方,一面由凝固怨魂构筑的“幽冥水镜”清晰映照出前线的景象。可以看到,冥族依托河岸构筑的第一道防线——那座由骸骨与怨灵凝聚的“哀嚎壁垒”,在白啸岳亲自率领的白虎族猛攻下,正剧烈震颤,幽光闪烁,明灭不定。
几名冥族鬼将面色凝重,其中一人上前,声音带着急切:“主上!白虎族攻势凶猛,白啸岳似乎实力大进,第一道防线恐怕支撑不了太久!是否立刻启动‘九幽转轮阵’,或向不死族司辰求援?”
“求援?启动大阵?”冥河之主嗤笑一声,指尖一缕深邃的冥火跳跃着,将空气中传来的细微恐慌灼烧殆尽,“就为了白啸岳那头蛮虎和墨天渊那黄口小儿?”
他缓缓坐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傲慢与轻蔑。
“墨天渊,不过是靠着玄冥余荫上位的傀儡。白啸岳?空有蛮力的野兽罢了。本座执掌冥河,俯瞰轮回亿万载,什么场面没见过?让他们攻!正好借此机会,消耗他们的锐气,也让幽冥各界看看,挑衅我冥族威严需要付出何等代价!待他们兵疲意阻,本座自会亲自出手,将他们一举碾碎,神魂永镇冥河之底!”
他摆了摆手,仿佛驱赶蚊蝇。“传令前线,依仗壁垒固守,慢慢磨掉他们的力气。本座倒要看看,他们能狂到几时!”
这份深入骨髓的傲慢,让他彻底错过了最佳的应对时机。
前线,哀嚎壁垒之下,战斗已呈白热化。
冥族士兵们依托着坚固的壁垒,不断催动死气,凝聚出无数幽魂利箭与腐蚀性的冥火弹,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然而,白啸岳虽未动用那禁忌的力量,其本身亦是幽冥界顶尖的战力。他手中白虎裂魂刀挥舞如轮,金色的刀罡形成密不透风的屏障,将大多数攻击绞得粉碎。偶尔有漏网之鱼,也被他身后结阵的白虎族战士以庚金煞气联手挡住。
“吼!”
白啸岳瞅准时机,一声震天虎啸,声波混合着力量法则,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在哀嚎壁垒之上!
“咔嚓——”
清晰的碎裂声响起,壁垒表面蔓延开一道巨大的裂痕,浓郁的怨气从中疯狂逸散。
“破!”白啸岳得势不饶人,又是一刀劈出,煌煌刀光顺着裂痕斩入!
轰隆!
巨大的壁垒轰然崩塌一角,无数构筑壁垒的怨灵在金光中哀嚎着湮灭。守卫在此的冥族士兵暴露在白虎族锋锐之前,瞬间被金色的洪流吞没,死伤惨重。
“前进!碾碎他们!”白啸岳战意高昂,挥军向前。
冥族军队被迫放弃第一道防线,向后溃退,试图在第二道防线——那片终年弥漫着“蚀魂毒雾”的“凋零沼泽”重组阵型。他们相信,这片天然险地足以阻挡任何敌人的脚步。
然而,就在冥族残兵败将涌入凋零沼泽,试图借助毒雾与复杂地形重整旗鼓时,异变陡生!
沼泽两侧,那看似无害的、漆黑泥泞的土地突然剧烈翻涌!
“咚!咚!咚!”
低沉而摄人心魄的战鼓声毫无征兆地响起,与联军正面的战鼓声截然不同。紧接着,无数身披玄黑重甲、眼眸中燃烧着幽蓝魂火的魔族精锐,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自沼泽两侧的预设埋伏点暴起发难!
为首的数名魔族悍将,手中魔旗挥舞,早已布下的“玄阴聚魔阵”瞬间启动,浓郁的魔气不仅中和了部分蚀魂毒雾,更形成了一道道无形的枷锁,严重限制了冥族士兵的行动能力。
“杀!”
埋伏的魔族军队如同两柄冰冷的铁钳,狠狠夹击而入!他们的攻击精准而高效,专门针对冥族在溃败中混乱的指挥节点和试图结阵的部队。
一时间,凋零沼泽内惨嚎震天。冥族士兵前有白虎族追兵,侧翼遭遇魔族精锐的致命突袭,后方是更加危险的冥河核心区,退路已断。他们惊慌失措,阵型大乱,许多士兵在绝望中被魔火焚身,或被庚金煞气撕碎,尸体沉入恶臭的沼泽,迅速被淤泥吞噬。
“怎么回事?魔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被包围了!”
“快向主上求援啊!”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冥族士兵的士气彻底崩溃。
冥河宫内,那面幽冥水镜清晰地映照出凋零沼泽化为人间炼狱的惨状。
之前还气定神闲的冥河之主,此刻猛地从王座上站起,脸上那傲慢从容的表情第一次被震惊和暴怒取代。他看着镜中麾下儿郎被无情屠戮,看着那精妙的包抄合围将他的军队一步步逼入绝境。
“墨!天!渊!”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周身恐怖的死气不受控制地爆发开来,将宫殿内的几根巨柱都腐蚀出深深的痕迹。
他明白了。白啸岳的正面强攻不过是吸引他注意力的佯攻,是砸开他外壳的铁锤。而墨天渊,则在他全然未曾留意之时,早已将致命的毒牙悄无声息地埋设在他侧翼的软肋之处!这份心机,这份隐忍,这份对战局的精准掌控,彻底颠覆了他对那位“年轻魔帝”的认知。
轻敌!致命的轻敌!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他怒骂着,不知是在骂溃败的军队,还是在骂判断失误的自己。此刻,任何援兵都已来不及,任何阵法都无法瞬间扭转整个战局的颓势。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若任由前线彻底崩溃,军心丧尽,即便他拥有通天之力,也难以挽回败局。
“传令!所有禁卫,随本座出征!”
冥河之主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幽暗流光,裹挟着滔天的怒火与杀意,直扑那片已化为血泥地狱的凋零沼泽!
他要去亲手挽回败局,要将墨天渊和白啸岳,亲手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