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西行的云路漫长,鲁达离了那荒山,心中惦记着师尊“红尘炼心”的教诲,也不急着赶路,瞧见下方有个烟火气十足的小镇,便按落云头,寻了处最热闹的酒家,打算沽几壶酒,解解馋虫。
这小店名曰“醉仙居”,名字起得大气,实则不过是凡俗与低阶修士混居之地的一处寻常酒肆。鲁达刚踏进门,那洪钟般的声音便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店家!有好酒只管筛来,大块的肉切上三五斤!”
他寻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将那用布囊随意包裹的星辉剑和水火囚龙棍靠在墙角,正要拍开泥封,忽听得门口传来一个油滑中带着惊疑的声音:
“哎呦喂!我道是哪位罗汉爷驾临,把这小店蓬荜都照得亮堂了三分,原来是鲁大哥您啊!”
鲁达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半旧灵甲、一身金毛却沾着些许油污的汉子,正探头探脑地望进来,不是那 「滚刀筋」金毛吼 又是谁?
“哈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猢狲!”鲁达见到故人,心中大喜,站起身来,张开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将金毛吼揽了过来,捶了捶他那结实的(曾被仙人骑跨的)脊梁,“怎地在此处厮混?莫不是又干了什么没本钱的买卖?”
金毛吼被他捶得龇牙咧嘴,却满脸堆笑:“大哥说的哪里话!自打跟了您,小弟我可是洗心革面,如今在这西行路上做些正经的跑腿营生,混口饭吃!”他目光扫过墙角那不起眼的布囊,鼻翼微不可查地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也没多问。
“来得正好!陪洒家吃几碗酒!”鲁达拉着金毛吼坐下,拍开酒坛泥封,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他也不使杯子,直接拎起坛子,“咕咚咕咚”先灌了半坛下肚,哈出一口满足的酒气。
几碗烈酒下肚,话匣子便打开了。金毛吼最是机灵,知道这位大哥好忆往昔峥嵘,便故意引他话头:“大哥,您这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尤其是那金刚不坏的根脚,究竟是如何修来的?小弟真是好奇得紧呐!”
鲁达闻言,抹去络腮胡上的酒渍,一双慧眼微微眯起,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那遥远的过去。他重重放下酒碗,声若洪钟:
“说起这个,嘿!洒家这身筋骨,倒不是在那劳什子深山老林里打坐悟出来的!全凭一颗本心,碰上了,该打就打,该杀就杀!”
他目光炯炯,陷入了回忆:
“那还是洒家在凡间做个边军小官的时候。有一日,奉命去一处修真坊市公干。嘿,你是不知道,那地方,表面上仙气缭绕,背地里腌臜事也不少!”
(以下为鲁达回忆视角)
那坊市唤作“流云集”,人来人往,倒也热闹。洒家正走着,忽见前面围了一群人,吵闹不堪。挤进去一看,却是一个穿着丹霞宗服饰的纨绔子弟,带着几个恶仆,正对着一个摆摊的散修拳打脚踢。那散修已是鼻青脸肿,摊位上几株好不容易采来的灵草被踩得稀烂。
那纨绔边打边骂:“老东西!敢挡小爷的路?这几株破草,也配入小爷的眼?告诉你,旁边那家药铺的姑娘,小爷我看上了,那是她的福分!你再敢多管闲事,废了你那点微末道行!”
洒家一听,这还了得?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欺压良善?正要上前,却见那纨绔竟真的指挥恶仆,要去强掳旁边药铺里一个吓得面无人色的凡人女子!
周围围观的人虽多,却个个敢怒不敢言,有人低声议论:
“是丹霞宗的‘混天蛟’ 赵霸先!”
“他爹是丹霞宗外门长老,权势不小……”
“唉,这老刘头也是倒霉,偏偏惹上他……”
“那姑娘怕是完了……”
洒家这火气“噌”一下就顶到了脑门!修仙修仙,修的就是这般仗势欺人、欺凌弱小的本事吗?!
“住手!”
洒家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震得那赵霸先和几个恶仆都愣了一下。洒家排众而出,走到近前,指着那赵霸先的鼻子骂道:
“修仙者不修正途,尽干些伤天害理的勾当! 你爹娘师门,就是这般教你的?!”
那赵霸先被人当众呵斥,先是一愣,待看清洒家只是个身着凡间军官服饰、气息不显的“凡人”时,顿时恼羞成怒,气极反笑:
“哪里来的凡夫俗子,不知天高地厚!敢管你赵爷爷的闲事?听好了!我爹是丹霞宗长老赵元魁!识相的赶紧滚开,否则,叫你神魂俱灭!”
他身旁恶仆也纷纷叫嚣,亮出兵刃,灵光闪烁,显然都不是凡品。
若是寻常人,听到“丹霞宗长老”的名头,只怕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可洒家当时,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顶门!
“哈哈哈哈!”洒家放声大笑,声震四野,“我当是谁,原来是个仗着爹娘名头作威作福的鼠辈!你爹就是天王老子,今日洒家也要管上一管!”
那赵霸先何曾受过如此羞辱?尤其还是被一个“凡人”羞辱!他脸色涨得如同猪肝,怒吼一声:“找死!”
话音未落,他周身灵光暴涨,一件闪烁着赤红霞光的护心镜状法宝自动飞起,护住身前,同时一柄飞剑带着凌厉的劲风,直刺洒家面门!看那威势,竟是下了杀手!
周围人群发出一阵惊呼,纷纷后退,生怕被波及。
面对那袭来飞剑,洒家不闪不避,甚至懒得去动用腰间的佩刀。只觉得胸中一股浩然之气激荡,所有的愤怒与不平,都凝聚在了右拳之上!
没有花哨的灵光,没有繁复的法诀。就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一拳!
迎着那锋利的剑尖,直直捣出!
“嘭——!!!”
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
在赵霸先那难以置信、如同见鬼般的目光中,他那柄品阶不俗的飞剑,在接触到洒家拳锋的刹那,竟如同琉璃撞上了铁砧,寸寸碎裂,化为齑粉!
拳势未尽,狠狠地轰在了那面霞光流转的护心镜上!
“咔嚓——轰!!”
护心镜发出一声哀鸣,上面的符文瞬间黯淡、崩碎,整个镜面炸裂开来!狂暴的力量透过破碎的法宝,直接轰入了赵霸先的胸膛!
“噗——!”
赵霸先如遭雷击,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街对面的墙壁上,软软滑落下来。他面如金纸,眼神涣散,周身气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萎靡下去——竟是被洒家这一拳,不仅轰碎了法宝,更直接打裂了道基,修为尽废!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流云集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依旧保持着出拳姿势、如同怒目金刚般的军官汉子。
洒家缓缓收回拳头,瞥了一眼那些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的恶仆,又看了看周围惊骇的众人,冷哼一声:
“似这等心术不正之徒,修什么仙,问什么道?不如回家种红薯!”
说完,洒家再不看那废人赵霸先一眼,转身扶起那被打的散修,又安抚了那吓坏了的姑娘一家,在众人敬畏混杂着恐惧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流云集。
(回忆结束)
“哈哈哈哈哈!”鲁达讲完,又拎起酒坛灌了一大口,畅快大笑,“后来嘛,丹霞宗那老泥鳅自然不肯干休,洒家索性就跑了路,阴差阳错,才拜入了师尊门下,得了这金刚不坏的神通!”
金毛吼听得心驰神往,竖起大拇指:“大哥威武!真乃豪杰也!来来来,小弟再敬您一碗!”
两人酒碗一碰,又是一饮而尽。
鲁达笑得开怀,却未曾留意,身旁那布囊之中,星辉剑的微光似乎轻轻闪烁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预示着,另一场因他这份豪侠心性而引来的、更大的风波,正在前方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