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姜悦受邀参加一个本地艺术家的小型联展。她本来想独自安静看展,却在入口签到处,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过分醒目的身影。
韩司远正和画廊老板交谈,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蓝色西装,在随意穿着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他余光瞥见姜悦,对话立刻中止,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她。
姜悦想装作没看见,他已经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好巧。”他站定在她面前,语气试图自然,但眼神里的专注出卖了他。
姜悦扯了扯嘴角:“韩总也对当代艺术感兴趣了?”她记得以前拉他看展,他总说看不懂,浪费时间。
“ broadening horizons.” 他用了句英文,有点生硬,目光却落在她今天穿的烟灰色连衣裙上,“这条裙子,很适合你。”
姜悦没接话,转身走向展区。韩司远自然而然地跟在她身侧,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看画的时候,气氛诡异。姜悦在一幅色彩浓烈的抽象画前驻足,韩司远就站在她斜后方,既不靠太近,也不离太远。她不说话,他也不开口,只是沉默地陪着,存在感却强得让姜悦无法忽略。
偶尔有相熟的艺术圈朋友过来和姜悦打招呼,看到旁边的韩司远,都露出诧异又暧昧的表情。韩司远会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姿态摆得足,却不多言,视线大部分时间仍停留在姜悦身上。
“悦姐,这位是?”一个年轻策展人好奇地问。
姜悦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介绍,韩司远已经平静地接话:“韩司远。”他没说“我是她丈夫”,也没说“前夫”,就只是一个名字。
策展人恍然,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识趣地寒暄两句就走开了。
转到一幅摄影作品前,是姜悦很欣赏的一位摄影师拍的荒野星空。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比不上你拍的好。”韩司远忽然低声说。
姜悦一愣,转头看他。他表情认真,不像在开玩笑。他什么时候看过她拍的星空?是上次露营她导入电脑时他偷瞄的,还是……他之前其实看过她的作品集?
她心里那点异样感又浮了上来。这家伙,最近是在恶补什么“如何读懂前妻兴趣爱好”的攻略吗?
走到展览角落一幅关于“破碎与重构”的装置作品前,那是由无数片不规则碎玻璃拼接成的镜面,映出人影也是支离破碎的。姜悦看着镜中自己和韩司远被分割开的身影,有些出神。
“以前……”韩司远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是我把很多东西打碎了。”
姜悦心脏像是被轻轻捏了一下。她透过破碎的镜面看着他,他的视线也正落在镜中她的影像上。
她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挪开了目光。
展览快结束时,姜悦去洗手间。出来时,在走廊听到两个女人小声议论。
“那就是韩司远?真人比杂志上还帅啊。”
“是啊,他怎么一直跟着姜悦?不是说要离婚了吗?”
“谁知道呢,看样子不像啊,盯得那么紧……”
姜悦面无表情地从她们身边走过。
回到展厅,韩司远还站在原地等她,手里多了杯温水,见她过来,便递给她。
姜悦没接,只说:“我准备走了。”
“我送你。”
“不用,我开车了。”
韩司远没坚持,只是跟着她走到停车场。在她拉开车门时,他忽然开口:“下周三,江宇结婚,给我发了请柬。”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她,“他希望……我们能一起出席。”
陈默是韩司远的特助,跟了多年,和姜悦也算熟悉。
姜悦动作顿住,扶着车门,没回头。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韩司远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补充道:“他说,你以前答应过,等他结婚要送他一幅自己拍的婚纱照。”
空气安静了几秒。姜悦终于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时间,地点?”
韩司远立刻报了出来,眼神里掠过一丝微弱的希望。
“我知道了。”姜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关上门,发动引擎。
车子缓缓驶出车位,经过他身边时,没有停留。
韩司远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车尾灯汇入车流,直到消失。他抬手松了松领带,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好”或“不好”,但至少,她没有直接拒绝。
这感觉,比谈成一个千万级别的合同,更让他心头紧绷的弦,稍微松弛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