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夏天来得猝不及防,认养的菜畦里,紫苏叶长得油亮,像抹了层蜡。赵悦蹲在菜畦边摘叶子,蝉鸣震耳欲聋,汗珠顺着下巴砸进泥土里,洇出深色的圆点。陈默戴着草帽,正给番茄苗搭架子,裤腿被露水浸得透湿。
“张奶奶说田螺要趁清晨露水未干时抓,”赵悦抹了把汗,“下午咱们去河边摸田螺吧?”她忽然想起什么,从篮子里拿出个玻璃瓶,“小雅昨天教我做的紫苏酱,说拌面条能消暑。”
陈默凑过来闻了闻,紫苏的辛香混着蒜末的呛味,让人精神一振:“比我妈做的豆瓣酱带劲。”他接过玻璃瓶晃了晃,琥珀色的酱汁里浮着细碎的紫苏叶,“晚上就用这个炒田螺,再煮点绿豆汤。”
两人正说着,小雅抱着个西瓜从远处跑来,草帽歪在脑后,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赵悦姐!陈默哥!我在菜市场捡的漏,这瓜甜得很!”西瓜表皮蹭着泥,藤蔓上还沾着新鲜的露水。
赵悦笑着接过来,西瓜沉甸甸的压手:“你这孩子,总捡些‘宝贝’回来。”她忽然想起蓝布衫老人说的“瓜藤牵得远,日子才甜”,指尖抚过西瓜表皮的纹路,像在抚摸时光的掌纹。
午后的河边树影婆娑,蝉鸣声中夹杂着牛蛙的低吟。三人脱了鞋踩进水里,泥巴从脚趾缝里挤出来,凉丝丝的。陈默搬开块石头,底下密密麻麻的田螺立刻缩成一团,像撒了把黑珍珠。
“要挑壳薄的,”赵悦教小雅,“这样的肉嫩,煮不烂。”她忽然摸到个滑溜溜的东西,以为是田螺,捞起来却是只青壳的螃蟹,钳子夹得她“哎哟”叫出声。
小雅笑得直不起腰:“赵悦姐,你这是要清蒸螃蟹吗?”她伸手去接螃蟹,却被钳子夹住了指尖,疼得直咧嘴,惹得陈默笑出了声。
夕阳把河水染成金红色时,竹篮里的田螺已经堆得冒尖。陈默把螃蟹单独装进玻璃瓶,螃蟹在里面横冲直撞,撞得玻璃“咚咚”响。“带回去养着,”他说,“给咱们的小菜园当‘保安’。”
回到家,赵悦把田螺泡在清水里吐沙,陈默在厨房熬绿豆汤,小雅蹲在地上画螃蟹,铅笔在速写本上沙沙响。“这钳子要画得再弯点,”赵悦指着画说,“像张牙舞爪的小武士。”
夜色渐深时,紫苏炒田螺的香气漫了满屋子。田螺裹着红亮的酱汁,紫苏叶在热油里卷成小卷,陈默特意加了勺小雅做的酱,辣得人额头冒汗。
“这可比山里的腌菜下饭。”小雅辣得直哈气,却还往嘴里塞田螺,“赵悦姐,明天我还去捡西瓜!”
赵悦笑着给她舀了碗绿豆汤:“西瓜要挑纹路清晰的,瓜脐小的才甜。”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冰箱里拿出个玻璃罐,“看,张奶奶送的杨梅酒,泡了三个月了。”
酒液在罐子里泛着琥珀色的光,杨梅沉在罐底,像凝固的晚霞。陈默倒了三杯,酒气混着果香,把夏夜熏得微醺。小雅抿了一口,立刻皱起脸:“比我爷爷的地瓜烧还辣!”
三人围坐在阳台,蝉鸣渐渐弱了,晚风裹着茉莉香。赵悦看着楼下的菜畦,月光下的紫苏叶泛着银边,番茄苗在竹架上轻轻摇晃,忽然觉得这日子像碗绿豆汤——甜里带着点沙,却解暑又熨帖。
“对了,”陈默忽然开口,“我妈说想过来住段时间,看看咱们的小菜园。”
赵悦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让她尝尝小雅做的紫苏酱,再带她去张奶奶家串门。”她忽然想起蓝布衫老人说的“日子就像藤蔓,牵牵扯扯才热闹”,此刻看着身边的人,忽然觉得,这藤蔓上的每片叶子,都在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
小雅趴在栏杆上看星星,忽然说:“等我赚了钱,要在山里也开个小菜园,种满紫苏和艾草,再养只看门的螃蟹。”
陈默笑着往她碗里添了勺绿豆汤:“那我们给你设计个带玻璃顶棚的菜园,下雨天也能摘菜。”
晚风拂过阳台,晾着的蓝布衫轻轻晃动,像在应和着三人的笑语。赵悦忽然明白,所谓幸福,不过是有人陪你摸田螺、吃辣菜、喝杨梅酒,把每个平凡的夏夜,都过成值得回味的诗。
这些细碎的欢喜,像紫苏的香气,在时光里慢慢沉淀,酿成了最醇厚的生活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