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快收拾吧,收拾完早点回家。”
李源摆了摆手,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刘岚看着他的背影,用力抹了把眼睛,珍重的将饭盒盖住,放进自己带来的布包,然后手脚麻利地开始打扫。
她干得格外卖力,每一个角落都擦拭得干干净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回报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
当刘岚提着希望的布包,拖着疲惫却带着一丝暖意的身体回到家里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昏黄的灯光下,瘫痪在床的丈夫和两个半大儿子正眼巴巴地等着她。
“妈,您回来了!”
大毛和二毛看到她,立刻围了上来。
大毛已经十二三岁了,懂得为母亲分担家务,在刘岚还没回来的时候,已经用炉子煮好了棒子面粥,也馏好了窝窝头。
刘岚脸上露出了暖心的笑容,她打开布包,取出了那个带着油汤的饭盒。
当她揭开盖子,露出一块不怎么大的五花肉时,两个孩子的眼睛瞬间亮了,忍不住欢呼起来:
“肉!是肉!”
“妈!今天有肉吃!”
孩子们的欢呼声让刘岚觉得一天的辛苦疲惫都消散了,她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笑着说道:“今天食堂的李师傅心善,给了妈一块肉,等妈把这块肉掺点白菜炒一炒,咱们今晚…”
她的话还没说完,床上丈夫那张因为长期卧病而显得阴沉的脸上,非但没有半点喜色,反而猛地沉了下来,
“李师傅?哪个李师傅?我记得你食堂里只有一个何师傅,可没有叫李师傅的!刘岚,你跟我说实话,这肉到底是怎么来的?!”
长久瘫痪不能人道的苏庆杰,心里已经产生了扭曲的念头,他早就把刘岚工作的人际关系盘根究底的问得清清楚楚。
食堂里有多少人,叫什么名字,都是多大年纪,有没有结婚等等…
在他的记忆中,可没有一个李师傅,只有一个学徒工李源。
刘岚一听就知道丈夫误会了,连忙解释:“就是之前跟你说的李源啊!今天何师傅有事没来,厂里的小灶让李源做的,人家手艺好,领导都夸呢。”
“这肉真是李师傅看我等着收拾打扫,耽误了下班,好心给的!说是…说是加班补贴!苏庆杰,你能不能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坏?”
然而,苏庆杰那双因为久病而显得格外阴鸷的眼睛里,怀疑的神色不但没有消退,反而更加浓重了。
“刘岚啊刘岚,你现在连编个像样的理由都不愿意了吗?一个学徒工,他哪来的手艺做小灶?还这么大方,随手就给你一块肉?你当我瘫在床上,脑子也瘫了是吧?他凭什么对你这么好?啊?你是不是看他年轻,动了什么心思?”
这话太过于无情,像一把匕首一样狠狠地刺在了刘岚心里。
她也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周围男人那点觊觎的眼神岂能看不出来?
但是李源的眼神真的跟别人不一样,清澈、坦荡,带着一种她很少见到的尊重,没有那些让人不舒服的打量和猥琐的神情。
他给自己肉的时候,眼神干净得像井里的水,就是纯粹地想帮一把,没别的意思。
刘岚气的浑身发抖,若是丈夫只是指责她也就罢了,可这话里话外也在怀疑李源,就让她觉得对不起人家的好意。
她指着苏庆杰,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
“苏庆杰!你还是不是人?!我伺候你这么多年,为你当牛做马,你…你竟然这么想我?!李师傅人家是正派人,人家能看上我什么?啊?!”
“是图我整天伺候你,身上洗了后还有味道?图我生了两个孩子,整天累的像个黄脸婆?!”
大毛已经懂事了,知道父母争吵的根源是那块肉,也隐约明白爸爸话里不好的意思。
他怯生生地走到炉子边,拉了拉刘岚的衣角,小声说道:“妈…要不…要不这肉咱们不吃了…你别和爸吵了…”
儿子懂事的话语,像一根细细的针,轻而易举的戳破了刘岚强撑着的坚硬外壳。
一瞬间,心里所有的委屈都被心疼所取代。
她扔下了炒菜的铲子,蹲了下来,紧紧抱住大毛,把脸埋在孩子瘦弱的肩膀上,终于压抑不住地痛哭失声。
二毛见妈妈哭了,也跑过来抱着她,母子三人哭成一团。
最终,那盘白菜炒肉还是端上了桌。
肉香依旧诱人,但屋里的气氛却明显变得沉闷,只有二毛年纪小一些,没有忧虑的大口吃着肉。
大毛一会儿看看母亲,一会儿看看父亲,心里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这顿本该充满欢声笑语的“丰盛”晚餐,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压抑中结束了。
生活总有太多的不容易。
夜深了,大毛带着弟弟不安的睡去。
刘岚默默地收拾好碗筷,用温水给苏庆杰擦了身子,自始至终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然后,她像以前一样,把擀面杖子仍在了床上,下半身脱得光溜溜的,钻进了被窝里,只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你想发泄就发泄吧。”
苏庆杰整张脸都在抽搐,既因身体残缺感到自卑,又因无法履行丈夫职责而痛苦,一股混杂着巨大羞辱、愤怒和更深绝望的情绪猛地冲上了头顶。
他猛地支起了上半身,拿起擀面杖子,不管不顾的就往被窝里捅。
刘岚只感觉一股疼痛席卷了全身,这玩意可是一根擀面杖子啊,不是温热的东西,就这么直愣愣的往里面捅,神仙来了也得抽搐。
跟苏庆杰预想中的情况不一样,刘岚没有像以往那样小声啜泣哀求,就这么弓着身子默默忍受,连一丝儿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这种沉默比任何哭喊都更让苏庆杰恐慌。
他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想要去触碰妻子颤抖的身体,手指却无力的垂下。
“刘岚...对不起...”
他声音破碎,再也找不到方才的暴戾。
“呵呵...你满意了?”
刘岚缓缓抽出那根擀面杖,穿好衣服下了床,清洗干净,这擀面杖明天还要揉面团呢。
她回到了床边,背对着苏庆杰,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说:
“苏庆杰,我们都要被这日子逼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