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少女的涟漪就如同微风拂面，来得快，散得也快。
被于海棠这么没心没肺地一通搅和，何雨水心里那份难以启齿的委屈和羞愤，倒真像被风吹散的涟漪，渐渐平复了下去。
虽然对李源那句混账话不可能完全释怀，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压得她喘不过气，觉得没脸见人了。
而另一边，轧钢厂后厨里的李源，对自己无意间在一个少女心里投下的石子，尚且一无所知。
马华和胖子已经收拾好后厨的东西，下班回家了，只有刘岚还在等着招待室里的领导们散场。
今天傻柱不在，让她看到了能够打包剩菜的希望。
说来这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丈夫在车间里出了工伤，下半身彻底被砸成了瘫痪，常年卧病在床，每个月那点工伤补助，还不够买药钱。
家里还有两个半大孩子张着嘴等吃的，全指着她这点工资和偶尔从食堂带回去的油水贴补家用。
饥荒还没有到来的时候，后厨偶尔有的剩菜基本都被傻柱霸着，饭盒一拎直接回家，轮到刘岚的机会少之又少。
到了这个年景儿，工厂里的人都不敢说能吃饱，剩菜就更不用想了。
唯一的指望就是小灶，里面的油水多，哪怕带回去的只有一点剩下的油沫子，也能让孩子们馋馋嘴。
而今天，机会终于来了。
招待室那边的谈笑声渐渐低了下去，看来是吃得差不多了。
刘岚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假装收拾着灶台，眼睛却不时地瞟向招待室的方向，耳朵竖得老高，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终于，门帘一掀，王主任陪着满面红光的李副厂长和几位领导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还在夸赞：
“李厂长，今天这小灶味道是真不错！这小李师傅，是块好材料！”
“是啊，老李，你们食堂藏龙卧虎啊！”
李怀德显然心情极好，站在门口客套了两句：“大家满意就行，改天再请书记指导我们后厨的工作。”
工会书记和车间主任都走了，正当刘岚以为李副厂长和王主任也会离开时，不料李副厂长又重新进了招待室。
王主任直接来到了后厨，指名道姓的让李源跟他进去一趟，脸上却笑眯眯的，明显是好事。
李源早有所料，面上不露声色，当着王主任的面儿，先在水龙头下认真的洗了手，擦干净，这才跟着王主任往招待室走去。
刘岚看着李源的背影，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忐忑，不知道李副厂长单独叫李源进去是什么事儿，更担心自己好不容易等到的“收获”会不会受到影响。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布包，里面空饭盒早已准备妥当，只等着最后的时刻。
李源跟着王主任走进招待室。里面只剩下李怀德一人，正背着手，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厂区的景象。
等王主任走到跟前，小声的说了什么，他才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目光落在李源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更加满意了。
小年轻看不出来嘛，对自己挺尊重的，来见面还洗一下手，是个人才。
“小李师傅，不必拘束，坐。”
李怀德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自己先在主位坐下，姿态上就比较随意了，气氛也不会变得紧张。
“谢谢李厂长。”
已经是临门一脚了，李源肯定是做足了样子，腰杆挺直，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一副认真聆听领导指示的姿态。
李怀德看在眼里，心中更是点头。
他喜欢有本事的人，但更喜欢有本事又懂规矩的人。
“今天这顿饭，几位领导都很满意，尤其是工会的赵书记。”
李怀德开门见山，肯定了李源的厨艺，“尤其是那道红烧肉，火候、味道，都恰到好处。听说，何雨柱今天请假了？”
“是的，李厂长。”
李源回答得很简洁，没有趁机上眼药，也没有为傻柱开脱，只是陈述事实，“何师傅今天参加完追悼会就没回来，后厨的工作是王主任临时安排我顶上的。”
李怀德“嗯”了一声，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似乎随口一问：“你觉得，食堂的小灶工作，难不难？”
这个问题看似平常，实则藏着对李源的考验。
李源心思电转，知道这就是相当于“面试”这一关了，只要通过了，那自己就算是踏进李怀德的这个圈子里了。
李怀德在未来的动荡年份，会担任革委会的书记，高举着政治运动这面大旗，即便是杨厂长也得去扫大街，自己踏进他的圈子，未来的这几年才不会受到牵连。
这是大势所趋，滚滚历史的洪流不是李源所能撼动的，还是及早做打算为妙。
李源微微沉吟，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谨慎开口：“报告李厂长，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哦？怎么说？”李怀德来了兴趣。
“难的是，众口难调，要让每一位领导都吃得舒心、满意，需要不断琢磨，掌握好火候和调味的分寸。而且食材珍贵，不能有丝毫浪费。”
“容易的是，只要心里装着对工作的责任心，时刻记着这不但是厂里交给的任务，更是厂长您布置下来的任务，不能出半点差错，那手下自然就有准头了。”
这话说的太漂亮了，尤其是那句“更是厂长您布置下来的任务”，听得李怀德开怀大笑，显然是对这句话受用极了。
这不仅仅是把工作做好了，更是把他李怀德个人的权威和面子放在了首位！
这小伙子，太会来事了！
比那个就知道埋头做菜、动不动还甩脸子的傻柱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好！说得好！”
李怀德满意的点着头，“心里有责任，手上有准头。小李啊，你年纪不大，看问题很透彻嘛！”
“咱们厂里，就需要你这样有技术、有思想、有责任心的年轻同志挑重担。食堂工作，关系到全厂干部职工的吃饭问题，很重要。小灶这一块，更是厂里对外接待的一个窗口，尤其重要！”
“以后，这小灶的工作，你要多费心。有什么拿不准的，可以直接向王主任汇报，也可以来找我。要大胆工作，不要有顾虑！”
这已经是明确的授权和扶持了。
意味着李源在小灶这一块，甚至是食堂里，都有了一些话语权。
他有了直通李副厂长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