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草园的静室,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纷扰。灵气氤氲,乙木生机流淌,比丁字药园浓郁精纯何止十倍。陈寻盘坐于蒲团之上,心神彻底沉静下来,开始系统梳理此次万兽山脉之行的收获,并巩固那初初觉醒的混沌道种。
他首先将注意力放在修为的巩固上。炼气七层后期的境界,因道种觉醒而水到渠成,并无虚浮之感。但他依旧一遍遍运转《万木生机诀》,以新生的、更加精纯磅礴的混沌真气,反复冲刷、拓宽经脉,凝练丹田气旋,将根基打磨得坚如磐石。混沌真气流淌过处,肋下那早已愈合的旧伤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经脉壁障也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微不可查的混沌光泽,韧性大增。
随后,他将心神沉入识海。《凝心锻神术》在经历连番神识透支与心魔冲击后,似乎也打破了某种瓶颈。神识之力不仅完全恢复,覆盖范围更是扩张到了近两百丈,且更加凝练,感知入微。他甚至能隐约内视到自身气血的奔流、五脏六腑微弱的灵光,以及那枚悬浮于丹田上方、缓缓旋转的混沌道种。
道种,是他此次闭关的重中之重。
它不再是最初那微弱如星火的雏形,也不再是强行激发时的躁动不安,而是如同一颗真正的心脏,沉稳而有力地搏动着,散发着深邃、包容、仿佛内蕴一方初生宇宙的意蕴。灰蒙蒙的色泽中,有点点五行光屑生灭流转,构成了一个完美而和谐的微缩循环。
陈寻尝试着主动引导道种。
他心念微动,并未施展任何法诀,只是意念集中在“木”之上。顿时,静室内浓郁的乙木灵气仿佛受到了无形之手的牵引,欢快地向他汇聚而来,甚至比《万木生机诀》的吸纳速度更快、更精纯!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些翠绿色的木灵光点,如同乖巧的精灵,融入道种,经过那代表“木”的符文一转,便化为了最本源的生机之力,滋养自身。
他又尝试“火”。意念所至,指尖之上,“噗”地一声,一缕赤红的火苗凭空而生,跳跃不定。这火苗并非他自身真气所化,而是直接引动了天地间的火行灵气凝聚而成!虽然威力不大,消耗也微乎其微,但这代表的是一种本质的跨越——对天地灵气的初步直接掌控!
金、水、土,亦是如此。
他甚至可以尝试让两三种属性的灵气在指尖同时显现,虽然还无法做到精细操控使其相生相克产生强大术法,但让它们和平共处、流转不息,却已能勉强做到。这无疑为他未来修炼五行复合法术,乃至衍化更复杂的混沌神通,打下了坚实无比的基础。
“五行轮转,乃是混沌根基……”沐晚秋的话语在耳边回响。陈寻深知,自己只是初步触摸到了门槛,距离真正的“轮转”与“衍化”还差得远。但这扇大门,已然为他敞开。
除了对五行掌控的熟悉,陈寻也开始整理自身关于丹道的感悟。万兽山脉的连番恶战,让他对“青丝绕丹法”有了更深的理解。此法精髓,不在于强行改变,而在于“引导”与“共鸣”,这与混沌道种包容、衍化的特性不谋而合。
他取出一枚空白玉简,以神识为笔,开始将自己对丹道的理解,尤其是“青丝绕”理念在各种基础丹药中的应用心得、药性辨析、以及失败与成功的案例,一一记录下来。他没有取什么惊天动地的名字,只是朴实地称之为 《青丝丹语》初篇。
着书的过程,也是对他自身之道的一次系统梳理与升华。他写下的不仅仅是炼丹技巧,更是自己对“平凡之中见真章”、“与万物共生”道念的理解。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草木药性的尊重与探究,而非高高在上的驾驭。
这一日,当他结束一轮修炼,信步走到静室外的药圃时,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石壁下的月华幽兰。
此时的月华幽兰,与之前又有了不同。那三片原本灰败的叶片,如今已彻底转为半透明的莹白之色,舒展挺拔,叶脉中仿佛有月华流淌。中心那枚花蕾,更是饱满莹润,含苞待放,散发出的纯净灵性波动强大了数倍不止!它似乎也因为陈寻道种的觉醒与提升,而获得了莫大的好处。
感受到陈寻的到来,幽兰欢快地摇曳着叶片,传递来一股清晰无比的亲近与依赖之意。甚至主动将一缕极其精纯的月华灵韵渡向陈寻。
陈寻心中微动,走近前去,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冰凉的叶片。混沌道种自发流转,一股温和的、蕴含着五行生意的混沌道韵,缓缓反馈给幽兰。
两者气息交融,循环往复,竟在陈寻与幽兰之间,形成了一个微小的、自洽的灵机循环!陈寻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神在这循环中变得更加澄澈通透,而对月华、太阴之力的感悟也隐隐加深。幽兰则仿佛得到了最本源的生机的滋养,花蕾又微微张开了一丝,灵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
“共生共荣……”陈寻心中明悟更深。他的道,并非独善其身,而是与这天地万物,皆可共生共长。
闭关的日子平静而充实。陈寻的修为在巩固中隐隐向着炼气七层巅峰迈进,对混沌道种和五行之力的掌控也日渐纯熟。《青丝丹语》初篇已然成型,虽然内容还局限于低阶丹药,但其理念与思路,已初具一格。
期间,沐晚秋来看过他一次,检查了他的进境,对《青丝丹语》初篇也略作浏览,并未多做评价,只是淡淡说了句:“道在脚下,不忘初心便可。”
陈寻知道,这是沐晚秋在提醒他,莫要因实力和名声的提升而迷失了本心。他的道,始于平凡,也当归于平凡。
这一日,陈寻正在演练五行灵气的转换,忽然心有所感,停下动作。他感觉到千草园外围的禁制传来一丝微弱的波动,并非沐晚秋,而是另一道熟悉又带着几分忐忑的气息。
是林轩。
陈寻略一沉吟,开启了静室外的禁制。
片刻后,林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脸上带着一丝不太自然的笑容。
“陈师弟,冒昧打扰了。”林轩拱了拱手,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客气,“听闻师弟在此闭关,特备了些灵食,聊表心意。”
陈寻看着他,只见林轩眼神清澈,之前的倨傲与阴郁尽去,虽然还有些别扭,但态度确是真诚的。
“林师兄客气了,请进。”陈寻侧身将他让进静室。
林轩将食盒放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陈寻桌上那枚记载着《青丝丹语》的玉简吸引。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陈师弟,这……这便是你整理的丹道心得?”
“不过是一些粗浅感悟,让林师兄见笑了。”陈寻平静道。
“可否……借我一观?”林轩眼中露出渴望之色,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请求的意味。他如今对陈寻的丹道理念充满了好奇,尤其是公开表态后,更觉有必要深入了解。
陈寻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师兄请便。”
林轩如获至宝,小心地拿起玉简,神识沉入其中。起初,他眉头微蹙,似乎对其中一些背离“正统”的描述感到不解,但渐渐地,他的眉头舒展开来,眼神变得越来越亮,时而恍然大悟,时而陷入沉思。
良久,他放下玉简,长长吐出一口气,对着陈寻郑重一揖:“陈师弟,今日方知何为‘井底之蛙’!你这《青丝丹语》,虽仅是初篇,却直指药性本源,发人深省!以往我执着于君臣佐使、火候分毫,却忽略了草木自身亦有灵性,亦可引导……受教了!”
他脸上再无丝毫勉强,唯有真心实意的佩服。
陈寻扶起他:“师兄过誉了。丹道万千,各有其途,互相印证即可。”
林轩感慨道:“我欲将师弟此篇理念,在我丹霞峰相熟弟子中小范围传阅,不知师弟意下如何?当然,必会注明出处,绝不敢贪功。”
陈寻略一思索,便点头同意:“可。”他知道,理念的传播非一朝一夕,若能借此影响一部分人,亦是好事。
林轩大喜,又闲谈几句,便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
看着林轩离去的背影,陈寻目光平静。林轩的转变,是一个信号,意味着他的“道”,开始真正在青岚宗内产生涟漪。
他转身,看向窗外。千草园依旧静谧,但他知道,闭关的日子即将结束。
沐晚秋的真传之位,宗门的瞩目,暗处的杀机……更广阔的天地,正等待着他。
而他的手中,已握有了更坚实的力量,与更清晰的道途。
混沌道种沉稳搏动,《青丝丹语》墨迹未干。
下一刻,他便要推开门,迎接那已然不同的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