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的甜蜜余温尚未散去,如同夏日傍晚天际那一抹久久不褪的橘粉色霞光,温暖地笼罩着林芷糖。那套珍贵的绝版画册被她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每一次瞥见,心里都会泛起细密的、甜丝丝的涟漪。辰逸哥哥的用心,像最柔和的月光,渗透了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让她对即将到来的初三生活,甚至更遥远的未来,都充满了笃定的期待。
关于之前那封被她锁起来、最终在陆辰逸陪伴下碎纸机处理掉的“蓝色秘密”,她更是彻底抛诸脑后,仿佛那只是成长路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她觉得,自己和辰逸哥哥之间,已经再也没有任何隐瞒和阻碍了。
周一回到学校,连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课间,她兴致勃勃地跟陆辰逸讨论着画册里莫奈笔下吉维尼花园的光影,眼眸亮晶晶的,像盛满了碎星。
陆辰逸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在她描述不清时,会补充一两个精准的艺术史术语,目光落在她神采飞扬的小脸上,带着一种沉静的、不易察觉的纵容。
顾夜尘似乎真的消停了。他不再试图靠近林芷糖,甚至刻意回避着与她视线接触。大多数时候,他都独自一人,戴着耳机,趴在桌子上睡觉,或者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像是在谱曲。那副样子,竟有几分不符合他气质的落寞。
林芷糖乐得清静,只希望这种平静能一直持续下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麻烦,并不会因为当事人的回避而自动消失。
周三下午有一节体育课,内容是八百米测试。跑完步,大家都累得气喘吁吁,满脸通红地回到教室休息喝水。林芷糖更是觉得喉咙里像着了火,瘫在座位上不想动弹。
陆辰逸将自己的水杯拧开,递到她面前。他的额角也带着运动后的细汗,呼吸比平时急促些,但依旧维持着从容。
“喝点水。”他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却依旧清冽。
林芷糖心里一甜,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缓解了燥热,也让她因为跑步而有些散乱的思绪慢慢回笼。
她放下水杯,准备从书包里拿出下节课要用的课本。手指刚拉开书包拉链,一个陌生的、硬质的触感让她动作一顿。
不是书本的柔软,也不是文具盒的方正。
她疑惑地低头,将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纯黑色的、没有任何花纹的信封。材质硬挺,触手微凉,带着一种低调却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信封没有署名,只是用银色的、略显潦草却充满设计感的字体写着“致林芷糖”。
与之前那封浅蓝色、带着栀子花香气的信封截然不同。这个黑色的信封,透着一股冷硬、神秘,甚至……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林芷糖脸上的血色,在看清信封的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大脑“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还有?!
她不是已经处理掉了吗?!这个黑色的……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谁?!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让她四肢冰凉,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绝望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
她下意识地、猛地抬起头,看向身旁的陆辰逸!
完了!
就在她拿出那个黑色信封,脸色骤变的同一时刻,陆辰逸的目光,也恰好从她的脸上,移到了她手中那个无比刺眼的黑色物体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陆辰逸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结!
那刚刚因为运动而带着些许生气的脸庞,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足以冻裂灵魂的寒冰!他深邃的眼眸,如同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光芒和温度,变成了两口深不见底、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冰窟!
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个黑色的信封上,仿佛要将它烧穿两个洞!
周围喧闹的、因为刚上完体育课而躁动不已的空气,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恐怖的低温,骤然变得凝滞、沉重!以陆辰逸为中心,一股肉眼看不见的、足以将人血液都冻结的冰冷风暴,正在疯狂地酝酿、席卷!
坐在前排的苏暖晴正回过头想跟林芷糖说话,笑容刚绽开到一半,就僵在了脸上,被陆辰逸那骇人的气场吓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缩回了脖子。
连一向迟钝的秦风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脸色微变,默默转回了头。
整个教室后排,仿佛瞬间成了北极冰原。
林芷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被冻住了。她看着陆辰逸那冰冷到极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看着他紧抿成一条直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看着他放在课桌上、因为极力隐忍而指节泛白、青筋微凸的手……
一种灭顶的绝望和恐慌,将她彻底吞噬!
“不……不是的……辰逸哥哥……”她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慌乱地想要解释,“这个……这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谁放的……我真的不知道!”
她急切地想要把那个黑色的信封塞回书包,仿佛那样就能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她的手腕,却被一只冰冷得如同铁钳般的手,猛地攥住了!
力道之大,让她疼得瞬间蹙起了眉,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陆辰逸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双凝结着万载寒冰的眼眸,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直直地刺入林芷糖惊慌失措的眼底。
他的声音,比他的眼神更冷,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毁灭性的平静:
“不知道?”
他重复着这三个字,语气里充满了令人胆寒的讽刺和……一种深可见骨的失望。
林芷糖的眼泪汹涌而出,疯狂地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辰逸哥哥你相信我!我发誓!我……”
“上一次,你也是这么说的。”陆辰逸打断她,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是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然后,它出现了。”
他的目光,从她泪水涟涟的脸上,移到她手中那个黑色的信封上,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
“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
他松开了攥住她手腕的手,力道之大,让她的手臂猛地落下,撞在课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但他仿佛完全没有察觉。
他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林芷糖完全笼罩。那阴影,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也没有再看那个黑色的信封。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不值得他投注丝毫注意力的垃圾。
他径直转身,迈着如同丈量过一般、却带着沉重戾气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砰!”
教室门被他甩上的巨响,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教室里,也炸响在林芷糖彻底破碎的心上。
他走了。
又一次。
比音乐课那一次,更加决绝,更加冰冷。
林芷糖呆呆地坐在座位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如同诅咒般的黑色信封。手腕上被他攥过的地方,传来清晰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疼痛。
眼泪模糊了视线,世界一片混沌。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她明明已经那么小心了……
巨大的委屈、恐慌和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如同滔天巨浪,将她彻底淹没。
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目光复杂地落在她身上,有同情,有好奇,也有幸灾乐祸。
苏暖晴焦急地想过来安慰她,却被秦风死死拉住,示意她现在不要过去触霉头。
而坐在第三排,原本趴着睡觉的顾夜尘,不知何时抬起了头。他摘下一只耳机,琥珀色的眼眸望着陆辰逸离开的门口,又看了看那个失魂落魄、泪如雨下的林芷糖,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极其复杂、带着一丝得逞的快意、却又混杂着某种晦暗情绪的……冷笑。
他伸出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地,敲击着。
仿佛在弹奏一曲……献给混乱的乐章。
林芷糖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血腥味。她看着手中那个黑色的信封,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混合着巨大的委屈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猛地从心底窜起!
不是她的错!
凭什么要她来承受这一切?!
她猛地用手背擦掉模糊视线的泪水,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和坚定。
她倒要看看,这个装神弄鬼的黑色信封里,到底藏着什么魑魅魍魉!
在周围所有同学惊愕的注视下,她用力地、几乎是带着一种发泄的力道,“刺啦”一声,撕开了那个黑色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