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眼神格外认真而专注,他像是快哭了,询问的声线颤动,又竭力保持镇定,最后只剩下轻微的抖动。
这要她怎么回答。
别说两年前,三年前她家都没回被带出国,通讯设备全部截获,手机号码什么的早就不存在了,更别提接电话了。
早就怀疑这其中有问题,否则爷爷不可能把她送去别的国家。
可这些他没查过吗?
“沈砚,这些都没有意义。”想了很多要说的,很多解释,可她为什么要解释,自己又欠他什么了。
是啊,没意义。
沈砚抓住她的手松开又垂落,完全卸了力道,打湿的发令他没了攻击性,像淋湿的小狗,他也很少在自己面前这么狼狈。
雨飘忽不定,又开始下了,桑晚把伞打到他的头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沈砚,我们扯平了,你害得我见不到爷爷最后一面,是为了报复吧。”报复她没接电话,没来看沈伯伯。
看见他这么可怜,桑晚突然不想再计较这些事。
沈砚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一只手搭着膝盖,呆愣愣地,她叹了口气,蹲下来视线和他持平,摸了摸他手上的那枚戒指,无奈又放松的笑,“戒指很漂亮,不是吗?”
反问的语气,昭示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犹如天堑。
明明是她先不要他的,是她。
男人拂开她的手,遮住眉眼,浑身颤抖,如果头顶没有伞的遮蔽,他能撒谎是雨水。
可泪水从手指缝里悄然滑落,他哭的没有声音。
伞依旧在替他遮雨,遮不住他一身的潮湿。
良久,他卸了力道,放下手。
“没有意义啊...”男人眼眶通红,带着恹恹的味道,他努力扯了扯嘴角,保持镇定自若,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
雨水斜着打进腰间,凉意渐渐涌入全身,可心头的凉更甚。
“虞桑晚,你说我要是娶了虞欢,你会开心吗?”男人凉凉的声线,伴随着妥协的坚持,他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细细的雨丝打在脚边的虎尾草上,它承受不住力道弯了腰,头顶的伞面也滴滴答答的,闷而脆的声音如同落入风铃的鼓点。
桑晚把手放在伞外,任由雨滴打在手上,闻言她轻轻笑了,“沈砚,你娶谁都和我没关系。”
她笑他天真,杏仁似的眉眼弯弯,白皙的皮肤在雨雾下依旧透亮。
“下山吧。”沈砚站起身接过伞,他将伞撑得很高,雨丝儿抽哒哒的落入桑晚的脖子里,凉风也吹起来。
沈砚出了神,没什么情绪。
他们离开了这个地方。
回去的路上,小陈开车来机场接人,看见他家老板怀里抱着一个女人。
宽大的外套遮住她的身子,细细的脚踝如同折断的蝶,他将人裹得严实,怀中的人似乎是闷坏了,无意识的扯着外套,被一只大手制止。
挣扎中,露出了那张红扑扑的脸。
是虞小姐。
沈砚将外套又给她盖好,抱在怀里仔细的哄着,上了后座,一道凌厉的视线看过来,小陈连忙目不斜视的开车。
“事情办好了吗?”
见自家老板询问,小陈连忙积极回答:“虞宅佣人都辞退了,又换了一批新的。”
“嘴都严实的很。”小陈无意识的看向后座,虞小姐脸色红的不正常,明显是生病了,他们现在在回老宅的路上。
沈砚听后应了一声,他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靠在后座,神情倦怠的补觉,可怀里那双抱着人的手从没放开。
车子停到老宅,沈砚睁开眼,神色清明,没有睡着后的慵懒,怀里没了动静,应该是睡着了,他把外套往下掖了掖,以便于她呼吸。
佣人都各自忙碌打扫,他抱着人去了三楼,顺便通知医生过来。
又是检查又是量体温,折腾了一下午,天色渐暗,直到床上的女孩退了烧,他收拾了医疗箱,打算告退却被叫住。
“吴医生,我最近睡得不太好,麻烦请你开点助眠的药。”男人衣冠楚楚,脸色也是微微苍白,这个游走于商业的精英,眼下点点的青黑昭示着他的脆弱。
吴医生拿着医疗箱,又打开拿出来半瓶安眠药,沈砚微笑着道谢接过去。
吴医生欲言又止的劝导,“沈先生,恕我直言,讳疾忌医非常不妥,您还是早点去医院看看。”
沈砚单手搭在一旁的桌子上,另一只手拿着药瓶轻轻转动,神情专注的在看说明事项。
闻言,他轻笑一声,“我会早点去医院的。”
吴医生点头离开。
“才怪。”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摸出来一根烟,猩红的火光令他的脸越发浓俪,神色苍白如艳鬼。
他只吸了一口,肺部受到刺激后,胸口的痒意止不住,他重重的咳嗽,下一刻烟头被狠狠拈灭,火星燃尽,只留下缕轻烟。
身上只有淡淡的烟草味儿,他坐在单人沙发上,把玩着那个白色的药瓶。
眼底是由于咳嗽而溢出的薄雾。
良久,他把药倒出来,均匀的数着,心里默念数字,神情专注而认真,数好又放回去,晃了晃。
白色的药片撞击瓶身发出阵阵脆响,他突然放松了下来。
桑晚醒过来的时候,嗓子又痛又干,张了张嘴居然说不出话了,估计是感冒留下的后遗症。
眼前是熟悉的装饰,这是虞家。
她弯身难受的捂着唇,一杯清水递了过来,道了声谢之后接过来,喝了两口嗓子好点了,看过去是个陌生的脸。
虞家的佣人她都见过,桑晚不由得皱眉,“你是新来的吗?”
佣人点点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可是她只记得回去之后浑身难受,怎么回来的也不记得了,桑晚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保持清醒。
佣人连忙把拖鞋递到她脚边。
桑晚一把扯开窗帘,外边是漆黑的天,月亮被云层遮挡。
天黑了。
“你叫什么名字?”桑晚把鞋穿好,轻声问她。
佣人张了张嘴,没发出一点声音。
她是个哑巴。
桑晚一瞬间就发觉了,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