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头是什么心思,杜念青看的一清二楚。这一世,她是绝对不可能分给老许家任何人一杯羹的,但她也不打算彻底与他们翻脸。
因为在农村,儿女亲事是离不开这种家族亲戚的,但凡他们每人抹黑你一句,这一世,停停和辉儿的亲事又将变得艰难。这一世,她希望停停不要远嫁,也希望辉儿娶上自己心仪的姑娘。她更希望逢年过节时,儿女们孙子们都能回来和她团圆,不要再留她一人孤零零的在家。
就在杜念青沉思时,张家二哥问道:“你说的那个买木炭老板什么时候过来收炭?”
杜念青回过神来,说道:“这个不着急,你先把木炭都运过来,称好重量,记录好,先给你一部分预付款,剩下的等他过来拿货时,一道结算给你。”
杜念山一听,不乐意道:“你这找的老板,到底靠不靠谱啊?”
杜念青不满的说道:“你有啥好担心的,他不给齐钱,我也不得让他拿走炭不是,何况人家是预付了一部分钱的。”
张家二哥听后,点点头,表示赞同,说道:“那我们先把车上的木炭卸下来,称好重量,等下还得去学校给孩子们交学费。”
杜念青想起报名这回事,立马说道:“那你先带孩子们去报名吧,我把钱拿给你。”
张家二哥说:“把木炭卸完也来得及,省的堆在这路口上也碍事。”
“那行吧!”杜念青说完,就去拿杆秤,并拿了本子和笔记录重量。
张家二哥和杜念平负责往下卸,杜念山负责称重,杜念青则是记录。杜念青除了在本子上记录,还写好一张纸头,放到装木炭的竹篓子里。这种装木炭的竹篓子都是简易的,很大网格状,没啥重量的,一般卖的时候都是跟着木炭一起卖掉的。
杜念山见状,问道:“干嘛还把纸头放到竹娄里?”
杜念青回道:“这样,回头人家过来拉货的时候,就知道每个竹篓里的木炭具体多重了。”
杜念山嗤笑道:“你知道你这叫啥么?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人家老板是傻子么,看你这纸头?还不得自己亲自过秤一下的,哈哈、、、、、”
杜念青看了杜念山一眼,懒得和他掰扯,多说就是吵架的开始。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和自己这个脑残亲哥多说话,她自己都觉得她和老杜家的两个亲兄弟八字不合的很。
四车木炭全部卸完称重,一共有3200斤,山路难走,二哥心疼牛,一车没敢装太满,一车只装了800斤左右的木炭。
这时的木炭价格不固定,最低的卖到300元一吨,换算一下就是一毛五一斤,实在是算不上值钱。毕竟烧炭没那么容易,需要多人,从伐薪到进窑,非常辛苦,等冬天到了再去卖。即便是科技发展到今天,烧制木炭也是辛苦活。木炭价格也还是每斤要到三块钱到六、七块钱,一千斤也就用一两个月的工资。这就立即与《卖炭翁》的时代一样了,很容易理解。
相信大家都读过《卖炭翁》,这是一首着名叙事诗,通过描写卖炭翁的遭遇,深刻地反映了社会的不公平和劳动人民的苦难。其中“一车炭,千余斤”着重突出了卖炭翁劳动的艰辛和生活的困苦。
上一世,在许文雨外出打工挣不到钱,杜念青养老母猪也挣不到钱时,杜念青和许文雨也是跟着张家二哥烧了两年木炭的,这其中的辛苦自是深有体会的。
四车木炭,重达3200斤,按照当下的最低价格一毛五计算,也就才480元,只能是勉强够一个初中生一学期的学费及生活费的。
看着眼前枯瘦如柴的二哥,杜念青忍不住的鼻子酸涩不已,她透过此时的二哥,仿佛看见了上一世的自己和许文雨。一样的枯瘦如柴,一样的没钱,一样的为了孩子的学费累的皮包骨。
再想到二哥在山里吃了两个月的干菜,日夜不停的伐树烧炭,今天肯定也是凌晨就起来赶夜路,到了店里,二话不说的就让孩子们帮忙,自己也是帮着洗碗。
再看看老许家这边的人,看不见她的辛苦,更看不见她的忙碌,但却看见了她赚钱。为啥她上一世,就看不清这些人的真实面目呢!二哥虽然总是爱说教她,但却是一心为她好,嘴上总说着教育她的话,手上却做着帮她的事儿。老许家人则是用你的时候,好话就是不要钱的往外冒,用完了,就是一脚踢开。
杜念青稳了稳自己的情绪,问道:“二哥,你之前卖木炭是个什么价格?”
张家二哥苦笑道:“哪有什么价格?基本上都是卖不掉,有人要买,也是不肯拿钱买,都是拿东西换的。我那会儿下乡卖,都是卖一毛钱一斤,就这样,也是没人拿钱买的。”
杜念青自是知道,二哥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当下虽说条件改善了不少,但农民依旧是靠天吃饭的,依旧有很多人在温饱线上徘徊,借粮吃饭的大有人在,就是杜念青家在稻子收割前,也是要靠吃一两个月的杂粮度过的。
这会儿,吃饱饭排第一,其他的都是排第二,至于取暖,这里是大山腹部,只要你不懒,愿意上山砍柴,就不愁冬天不好过,所以这个木炭在乡下是卖不动的。就算有人买,那也是为了烘烤茶叶和药材用,而不是用于给人取暖的。
杜念青看了一下,这些木炭基本上都是用麻栎树烧制的。麻栎树材质密实,耐烧,火力旺,是这边农民用来烧火、烧炭的最佳选材,后世也用作种植木耳。
因此这边自然分布的麻栎生长较慢,一般高不过5-6米,粗也就7-8公分,但材质密实,耐烧,火力旺,是这边人用来烧火、烧炭的最佳选材,有 “除了栎树无好柴,除了栎炭无好火” 之说,被这边的人频繁的樵采,导致这边的麻栎基本都是灌木状,大径材很少见,一般作为薪炭林培育。
杜念青听家里的老人说,闹饥荒的时候,还会摘这种树上结的果子打碎,像面粉一样,用来充饥,有的时候还会吃死人,倒是现在杜念青没见有人真的食用过。她听家里的长辈们说,闹饥荒的时候,吃树皮、啃树根、吃泥土,貌似万物皆可吃。
但她到底不是生在那个年代,觉得父母们说的多少有点夸张。她的父母总说她生在了好时代,不仅能吃饱饭,还不必东躲西藏。
杜念青后世也曾感叹自己的儿女生在了好时代,不仅有书可读,还可以吃好吃的,穿漂亮的衣服,更不用在田地里顶着烈日劳作。
她不知道的是停停和辉儿也曾感叹自己的儿女生在了好时代,不必吃自己小时候吃的那些苦,真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羡慕啊!
上一世,杜念青最大的遗憾,就是她娘走的太早,没有赶上后世的繁华,吃上后世的那些美食。果然,人活着才有资格享受,人死如灯灭,啥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