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号角,没有宣告。
只有一千道喉咙里同时迸发的嘶吼。
人、兽、尘土、恐惧和狂热——
所有一切被粗暴地搅拌在一起,倒进这座血肉磨坊。
李冰像一粒沙,瞬间被混乱的潮水吞没。
饥饿的畜生。鬣狗、秃狼、还有几种叫不上名字、牙口涎着粘液的东西。
它们扑向最近的热肉——
奴隶,还没来得及拔刀的佣兵,其它动物。
血味炸开。
看台上的尖叫拔高了一层,变成一种持续不断的,刮擦耳膜的嗡鸣。
嘶嚎。撞击。
牙齿撕裂韧皮,切入温热的肉。
像干燥的树枝被一脚踩断的骨裂声。
声音不再是独立,融合成持续碾压耳膜的咆哮与尖啸的巨墙。气味是实体——铁锈味,粪臭味,食腐动物腺体的腥臊,沙尘被热血泼湿的土气。热烘烘的内脏淌出来,被蹄子,爪子踩得稀烂,黏腻地扒在沙地上。
李冰融入混乱的阴影。
一头被斩断前爪,正啃噬佣兵肋骨的秃鹫狼翻滚着撞到李冰腿上,他踉跄一步,匕首的反光一闪——
噗嗤!扎入那眼窝。搅动。拔出的瞬间带出粘稠的浆液。
一脚踹开瘫软的兽尸。
【猎魔】(3\/8)
眼角余光瞥见阴影蠕动——是巨鼠!
比狗大,皮毛稀疏,尾巴像腐烂的绳索。不止一只,而是一小群,正啃噬一具尚在抽搐的尸体。
吱吱的尖叫声被周围的狂吼淹没。
李冰踏前,沙土在他脚下打滑。
一头失控的、类似野猪的生物嘶叫着在他面前横冲直撞,他矮身躲过,利用那野兽冲开的短暂空隙,突入鼠群。俯身。匕首顺着巨鼠的脊椎滑入,精准地切断神经。抽搐。死亡。
一只巨鼠扑向他面门,他抬手猛地抓住那油腻的皮毛,狠狠砸向地面,随即一脚踩碎其脊椎。
【猎魔】(4\/8)
气味。甜腻的腥气混着霉味,吸入的是灼热的血腥。不知谁的血浆糊住了他的视线。
前方!磨盘大的斑斓蜘蛛正将口器刺入一个挣扎的角斗士脖颈。李冰抓起地上一柄断矛,助跑,助跑,蹬踏在一面插在地上的破盾边缘,身体险之又险地避开一头盲目前冲的奴隶,凌空跃起——投掷!
断矛带着恶风贯入蜘蛛肥硕的腹部,绿汁迸溅。蜘蛛嘶叫着死去。
【猎魔】(5\/8)
落地,翻滚。一头矮壮、皮肤似砾石的小型巨魔挥舞着骨棒砸在他刚才的位置!
沙土飞溅到李冰脸上。他刚要动作,一个濒死的角斗士抱住了他的腿,无意识地嘶嚎着。
李冰用匕首柄猛击其手臂关节。就这片刻耽搁,巨魔已转过身,浑浊的小眼睛盯上了他,骨棒带着恶风砸下!
李冰睁大眼睛,双手及时推开骨棒,手骨断裂又修复。他抓起一把沙子扬向巨魔的脸,趁其视线模糊的瞬间,贴近其腹部匕首向上猛撩,暗红色的血像瀑布一样浇了他一身!
巨魔发出痛苦沉闷的吼叫,踉跄着向后倒退,撞翻了两只正在撕咬的鬣狗。
【猎魔】(6\/8)
咳嗽。吸入太多灼热血腥的空气。
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战场,掠过撕咬的兽群,濒死的人类——
翼展残破,喙如弯刀,试图用利爪抓取一具尸体的沙漠凶鸟。
李冰向那个方向移动,像是在狂暴泥石流中逆行的蚂蚁。他被一具尸体绊倒,手按在温热的肠子上。
他骂了一句,爬起来。流矢从他耳边呼啸而过。李冰捡起一把石子,连续投掷,砸中了凶鸟的翅膀和脑袋。怪鸟被激怒,发出刺耳的尖叫,就在那可怕爪子即将抓到眼球的瞬间。匕首划出银弧,割开了它的喉咙。
羽毛混着血雨纷飞。
【猎魔】(7\/8)
看到了。犀牛与驼鹿的混合猛兽——“丘牙兽”。那巨兽正在场中央发狂,犄角上挑着半个人体,肠肚在空中划出弧线。李冰开始向场中央移动,巧妙地利用每一次碰撞、每一次杀戮。
也看到了剑士。
翠绿眼眸在燃烧。
剑士握着剑盾,像末日中一场独立的风暴。他基本还停在原地,只划出了一个微小的圆圈。
拥挤中的一圈空白。
每当这圆圈变形,野兽和人类都会短暂的从疯狂中挣脱,默契的远离。
他猎杀着,每一次挥砍都必然带起一蓬血花。
两人距离拉近。李冰刚要抬手。
一头受伤的熊虎兽——虎纹熊身,獠牙外翻——咆哮着从侧面扑向李冰!速度极快!
剑光一闪。
扑向李冰的熊虎兽头颅瞬间飞起,无头的兽尸轰然倒地。
剑光继续前进,斩下了一只试图偷袭的,熊虎兽的爪子。
这种被誉为“猎人”的猛兽,在剑士眼中,似乎和小猫狗没有区别。
被斩断了利爪的熊虎兽仓皇低吼着后退,它认清了危险,又忽视了危险。
李冰从后面割下了它脑袋。
【猎魔】(8\/8)
【晋升:传言(2\/4),风闻(0\/1)】
剑士甩去剑上温血,对李冰露出一个灿烂笑容,牙齿白得晃眼。
但他的剑尖,却稳稳地指向了李冰的心脏。
邀请。
“你帮我,就为了亲手杀我?”
李冰抹去脸上的血污,声音在喧嚣中异常冷静。
“我很抱歉,朋友,但怎么说呢……我觉得我在维护一种,人类的权益。”
剑士的话语温和,开朗,带着一种奇异的激情,盖过了周围的嘶吼,“我喜欢这份尊严。”
“总之,在战场上,你看到谁都杀。”李冰点头,依旧平静,“错在我。”
剑士的笑容不变。
眼神却恍惚了一瞬,周围的喧闹在刹那间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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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石头庄园的书房。
窗外是连绵的,雾气笼罩的丘陵牧场,成片橡木深绿。
壁炉里的火安静燃烧,驱散着晚春的湿寒,空气里有旧书,皮革和淡淡松木烟的气味。
老者——他的老师——将一杯醇厚的葡萄酒推过桌面。
老人脸上有欣慰,但更深的是不解与忧虑。
“符文已回应了你,孩子。剩下的,或是数年持续的锤炼,或是某个“荣耀时刻”,你便能真正点亮它,踏上超凡。
“回想起来真不可思议,我从没在你们这群贵族次子上留神,外界还夸耀我不愧是军贤。”他摇头,声音低沉下去,“以你的才华,你的智慧,应该明白,陛下有多需要青年才俊,为何——
“为何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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