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山归来,秦毅心头更沉。玉鼎真人所言,非但未解他心中疑虑,反似在那混沌天机中又添了几重迷雾。异界“吞噬同化”之性,洪荒内部暗流,圣人莫测之态,皆如无形枷锁,层层压来。
但他道心坚定,忧惧只一闪便化为淬炼锋芒的冷火。如今之计,唯有争分夺秒,提升己身,完善大阵。
他将那枚“辟界符”慎之又慎地交予杨婵,符箓上那缕开天道韵,与此地正在完善的“混沌万劫阵”隐隐呼应。杨婵此番未再推辞,默默收下,她知此物关键,更知秦毅将此符交予她,是将华山乃至自身一部分安危托付于她手。宝莲灯在她掌心温顺流转,澄澈光华中,亦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决意。
秦毅不再多言,径直步入山腹深处,那里已是阵眼核心所在。混沌气流如实质般缭绕,地火风水四大本源之力在此交汇,被无数细密繁复的符文约束、引导,形成一种动态而危险的平衡。中央处,一团朦胧清光悬浮,正是他太乙道果显化,与整个华山,乃至更广阔范围内的山川地脉气息相连。
他盘膝坐于清光之下,心神首先沉入对玉鼎真人赐予那缕开天道韵的感悟之中。不同于帝江精血的空间极速,也不同于纪元之书承载的纪元变迁,这缕道韵更为古老、纯粹、质朴,带着一种“无中生有,划定乾坤”的绝对意志。它不涉神通变化,直指力量本源,是“开辟”这一概念的具象化。
秦毅以自身道果为引,小心翼翼地将心神贴近那缕道韵。刹那间,他仿佛置身于鸿蒙未判、混沌未开之际,目睹那巨人持斧,一划而分清浊,定地水火风!那种磅礴、决绝、创造与毁灭并存的意境,深深震撼着他的元神。
他尝试着,将这份感悟融入自身对“混沌万劫阵”的理解。原本侧重于“演化万劫”、“吞噬消磨”的阵意,开始注入一丝“开辟”、“定鼎”的真意。阵眼核心处,那翻涌的混沌气流似乎凝滞了一瞬,随即以一种更为有序,却也更为厚重的方式缓缓旋转,核心处的压力骤增,仿佛在孕育着什么。
同时,他亦未放下对帝江祖巫空间神通的钻研。玉鼎真人提及异界生灵可能通过界壁裂缝侵入,空间之道便是封锁、迟滞、乃至反制入侵的关键。他不断体悟那“天涯咫尺”的玄奥,心神在周身方寸之间,勾勒出层层叠叠、扭曲折叠的空间褶皱。初时尚显晦涩,但随着对开天道韵理解的加深,对“划定界限”、“稳固空间”有了新的认识,施展起空间神通来,愈发得心应手。他甚至在阵眼核心周围,布下了一层无形的空间屏障,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若不得其法,便是金仙也难以轻易触及。
这一日,他正尝试将一丝新悟的开辟真意,与空间折叠之妙结合,欲在阵法中构筑一处“遇强则辟,遇弱则困”的奇异节点。神识如丝,牵引着法力,在虚空中缓缓铭刻一道极其复杂,融合了混沌、劫运、开辟、空间四种意境的全新符文。
这符文本是他推演阵法时的心血来潮,灵感源于纪元之书中某些关于世界生灭的碎片记载,以及玉鼎真人所赐辟界符的启发。符文结构繁复到了极点,每一笔勾勒都需耗费巨大心神,引动周遭灵气剧烈波动。
就在符文即将成型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符文核心处,一点极暗之光蓦然亮起,并非吞噬光线的黑,而是一种仿佛蕴含了所有颜色、最终归于虚无的“混沌色”!这一点暗光甫一出现,便产生一股难以形容的吸力,并非针对灵气或物质,而是直指……法则!
嗡!
秦毅只觉元神剧震,自身与华山阵法、乃至与外界天地相连的道韵,竟被那一点暗光强行扯动,仿佛要将其吞噬进去!更令他心惊的是,通过那一点暗光,他模糊地感知到了一片无比混乱、破碎、充斥着各种相互冲突、湮灭的法则碎片的虚无之地!
那并非他所知的混沌,而更像是……多个世界残骸、破碎法则堆积、纠缠的葬地!
“不好!”
秦毅心头警兆大作,这符文竟似勾连了某种不可知的危险存在!他当机立断,太乙道果清光大放,强行切断了自身与那符文的联系,同时引动整个“混沌万劫阵”之力,万劫流转,混沌镇压,硬生生将那尚未完全成型、却已开始不稳的符文连同那点诡异暗光一同包裹、压缩!
轰!
一阵沉闷的巨响在山腹深处回荡,那符文最终爆散开来,化作一团混乱的能量乱流,被大阵缓缓磨灭、吸收。即便如此,阵眼核心处的混沌气流也紊乱了许久才平复下来。
秦毅脸色微白,额角见汗。方才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某种大恐怖,那点暗光背后连接的所在,其凶险程度,恐怕不亚于那正在逼近的异界!
“怎么回事?”杨婵的声音带着急切从外传来,显然被刚才的动静惊动。
秦毅调息片刻,压下翻腾的气血,走出阵眼核心区域,将方才情形简要说了一遍。
“勾连未知葬地?吞噬法则?”杨婵闻言,俏脸亦是变色,“你创出的这符文,竟有如此诡秘之力?”
秦毅目光沉凝,看着方才符文消散之处,心有余悸:“非我所能创,此符……更像是引动了冥冥中早已存在的某种‘现象’或者说‘陷阱’。是我低估了融合不同大道本源意境的凶险,尤其涉及混沌与开辟这等根本之力,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福祸相依。此符虽险,却也让我窥见了一丝可能。若能将那吞噬法则之力可控地引导出来,用以对付那同样擅长‘吞噬同化’的异界生灵……”
杨婵立刻明白他的想法,断然道:“太冒险了!此法如同驾驭未被驯服的太古凶兽,稍有不慎,反噬自身!”
“我明白。”秦毅点头,“此事需从长计议,未有完全把握前,绝不可轻易尝试。但这条路径……或许是一条出路。”
他望向华山之外,目光似乎再次穿透无尽虚空,看到了那暗沉逼近的异界轮廓。
“外魔依仗吞噬同化,若我洪荒之法难以克制,或许唯有借更凶厉、更根本的‘混乱’与‘吞噬’之力,方能以毒攻毒。”
经此一遭,秦毅对即将到来的大劫有了更深的认知。这不仅是力量的对决,更是大道法则、世界本源的碰撞。他所要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挑战,亦可能需要动用前所未有的……手段。
华山之巅,云海翻腾。那新成的“混沌万劫阵”在经历方才的内部冲击后,光泽似乎愈发内敛深沉,仿佛一头受创后舔舐伤口、目光却更加危险的洪荒凶兽,默默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撕碎一切来犯之敌的那一刻。
山风呼啸,带着凛冽的寒意,吹动秦毅的衣袍。他静立良久,最终缓缓闭上双眼,心神再次沉入对力量的探索与推演之中,只是这一次,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谨慎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