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伤害不了我了……没事了……”
“妈妈只有你了,霜染,妈妈以后只有你了……”
黎霜染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母亲沾满血的围裙上。
她想推开,却又被母亲抱得更紧,那力道像要把她嵌进自己的骨血里,让她成为自己唯一的依靠。
警笛声是在半小时后响起的。
红蓝交替的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映在母亲空洞的眼睛里。
警察冲进来时,母亲没有反抗,只是死死攥着黎霜染的手,直到冰凉的手铐铐住她的手腕,才缓缓松开,嘴里还在重复着:
“我只有她了……别把她带走……”
后来的事,黎霜染是在姑姑的断断续续的讲述里拼凑完整的。
父亲被送进医院时,舌头已经被剪刀割断大半,虽保住了性命,却永远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能终日坐在轮椅上,用含混的气音表达情绪,还得了精神疾病,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女秘书没能撑过抢救,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没了,一尸两命的结局,成了街坊邻里审判小三时的谈资。
母亲因为故意伤害致人死亡,被判处无期徒刑,余生都要在监狱里度过。
黎霜染被送到了远房姑姑家。
每次去监狱看母亲,母亲都会隔着玻璃,用沾着老茧的手贴在玻璃上,对着她笑,说的还是那句:“霜染,你要好好的,妈妈只有你了。”
可黎霜染看着母亲鬓角新增的白发,看着她眼底慢慢淡去的疯狂,心里却只剩一片麻木。
她常常在夜里惊醒,梦里全是母亲满手鲜血的样子,还有那句“我只有你了”。
这句话像一道枷锁,牢牢捆住了她。
姑姑家的阳台有一面镜子,黎霜染偶尔会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眼睛。
她发现,自己的眼神里,慢慢也有了一丝母亲当年的偏执。
那种害怕失去,又想牢牢抓住点什么的疯狂。
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直到疼得眼泪掉下来,才敢确定自己还清醒着。
只是她不知道,这份清醒能维持多久。
母亲留在她心里的,除了那滩洗不掉的血,还有那句沉甸甸的“我只有你”,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底,提醒着她,自己是母亲唯一的牵挂,也是母亲疯狂的延续。
从那以后,黎霜染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
她怕自己像母亲一样被背叛,也怕自己像父亲一样满口谎言,更怕自己身体里藏着的、母亲那样的疯狂会突然爆发。
有人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她会像触电一样躲开;同学想和她手挽手,她会下意识地后退。
她把自己裹在厚厚的壳里,每天除了上课就是练舞。
舞蹈室的镜子里,她的动作越来越标准,眼神却越来越会伪装。
她以为只要足够优秀,就能把那些阴暗的记忆藏起来,就能不再受到伤害。
直到遇到温黛。
温黛像一束光,突然照进了她灰暗的世界。
她热情、充满活力,好像生活的任何东西都不能打倒她。
黎霜染看到她笑,就觉得心里暖暖的;看到温黛难过,就忍不住想安慰她。
她想靠近,却又怕自己会搞砸一切,怕自己的阴暗会玷污那束光。
她想她当时一定是疯了,为什么会觉得温黛是被包养了呢?
或许她就是这么扭曲吧。
对一切美好的事物给予最恶毒的评价,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点。
可黎霜染发现,她对温黛莫名其妙的讨厌、误解,让自己成为了温黛的奴隶。
温黛一旦做些什么,就会勾起她的神经衰弱,让她不自觉地去窥探、了解。
黎霜染眼神失焦了几分,恍然不觉掌心已经被自己掐出血。
而温黛刚进校门口的石板路,挝亘就在自己脑海里播报坏感度,短促又密集,像在耳边不停敲着小鼓。
【黎霜染坏感度+5!黎霜染当前坏感度:20。】
【黎霜染坏感度-4!黎霜染当前坏感度:16。】
【黎霜染坏感度-2!】
【黎霜染坏感度+3!】
……
系统提示音还在嗡嗡响,温黛心里却犯起嘀咕。
明明刚才和黎霜染发消息时,对方的回复明明克制又关心,怎么才过了几分钟,坏感度就跟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
她原本以为是黎霜染回完消息后又开始胡思乱想,毕竟之前几次接触,黎霜染总是一副心思很重的样子,可这次的波动也太剧烈了,简直像是被什么事刺激到了。
“怎么了?”云落歆注意到她的停顿,侧过头来,指尖还轻轻搭在她的胳膊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是不是不舒服?”
“没、没事。”温黛连忙把手机塞回口袋,冲云落歆笑了笑,可心里的疑惑却没消。
她的感官其实一直比普通人敏锐得多,大概是现实世界里总倒霉,久而久之练出了一身“预警本能”——只要有人盯着她,哪怕隔着老远,她都能隐约察觉到那种视线的重量。
当然,如果温黛特别累的话,就察觉不到了。
现在,她总觉得有一道目光黏在自己身上,算不上恶意,却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专注,让她后背发紧。
她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眼角的余光悄悄扫向四周。
校门口两侧的梧桐树长得枝繁叶茂,夕阳把树叶的影子拉得很长,就在不远处那棵最粗的梧桐树下,有一道纤细的身影躲在树干后。
温黛一眼就认出了是黎霜染。
黎霜染一直在这里等自己?
可她为什么要躲起来?是不想让自己发现,还是……怕见到云落歆?
温黛下意识想转身走过去,装作不经意发现黎霜染的样子,跟她打个招呼,顺便问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可脚步刚动了半分,又硬生生停住了。
不行,太刻意了。
刚才在公交站,云落歆还揽着她的肩膀,黎霜染肯定都看见了。
要是自己现在主动走过去,黎霜染会不会觉得她是在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