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那扇由万斤玄铁浇筑而成的巨大城门,在呼延灼的身后,缓缓关闭。
沉闷的响声,如同地狱之门合拢,隔绝了城外二十万大军焦灼的目光,也隔绝了他最后的一丝退路。
金蝎城内,一片死寂。
街道之上,空无一人,只有寒风卷起地上的黄沙,吹得人脸颊生疼。
呼延灼孤身一人,手持那柄锈迹斑斑的“斩凡神剑”,一步一步,朝着那座象征着西陀国最高权力的王宫走去。
他没有看街道两旁那些紧闭的门窗,更没有理会从门缝里透出的,那一双双充满了恐惧与好奇的眼睛。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义父,孩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
西陀王宫,黄金大殿。
此地,曾是呼延灼接受封赏,接受万民朝拜的地方。
可今日,这里却变成了审判他和他全族的修罗场。
大殿之内,数百名身穿金甲的王宫卫士,手持长戟,列于两侧,杀气腾腾。
呼延灼的叔伯、兄弟、子侄,连同他那早已年迈的父母,足足数百口人,全都被五花大绑,死死地捆绑在大殿之内那几十根盘龙金柱之上。
他们嘴里塞着破布,脸上写满了绝望与恐惧。
高高的黄金王座之上,西陀国主,那个肥胖的昏君,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
他的脸上,挂着一种病态的残忍笑容。
他看着那个独自一人,缓缓走入大殿的身影,就像在看一只早已落入陷阱,正在做垂死挣扎的猎物。
“你,终于来了。”西陀国主的声音,尖锐而又得意。
呼延灼没有理会他,他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些被绑在柱子上的亲人。
他看到了母亲眼中无声的泪水,看到了父亲眼中不屈的怒火,看到了那些曾经围着他撒娇的侄子侄女,此刻却在他面前瑟瑟发抖。
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他想起了义父砸在他面前的那碗剩饭,想起了义父那句振聋发聩的“帝王之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对着王座之上的那个昏君,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股力量。
“陛下,收手吧。”
“如今城外二十万大军围城,金蝎城已是孤城一座,您,败局已定。”
“为了西陀的万里江山,为了城中百万无辜的百姓,还请您主动退位。”
“学生可以对天起誓,只要您退位,学生定会保您下半生衣食无忧,安享晚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完呼延灼这番话,西陀国主仿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捂着肚子,在王座之上,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退位?安享晚年?”
他猛地收住笑声,那双充满了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呼延灼,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刺骨。
“呼延灼啊呼延灼,你还真是朕养的一条,不知好歹的白眼狼啊!”
“朕给你荣华富贵,给你兵马大权,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吗?”
西陀国主缓缓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弯刀。
他没有走向呼延灼,而是狞笑着,一步一步,走到了呼延灼那年迈的父亲面前。
“老东西,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他伸出手,粗暴地扯掉了老人嘴里的破布。
“呸!”老人毫不畏惧,一口带血的唾沫,狠狠地啐在了昏君的脸上,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燃烧着不屈的怒火!
“昏君!我儿呼延灼,乃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他要做的,是救国救民的大事!你这等残暴之君,必遭天谴!”
“好!好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西陀国主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弯刀,在老人那惊骇的目光中,在呼延灼那撕心裂肺的“不要”声中,狠狠地,挥了下去!
噗嗤——!
一颗花白的头颅,冲天而起!
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西陀国主一脸!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鲜血,脸上露出了一个满足而又疯狂的笑容。
他转过头,看着那个已经彻底呆住,双目赤红的呼延灼,将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如同扔垃圾一般,扔到了他的脚下。
“看到了吗?”
昏君的声音,充满了病态的亢奋!
“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
“传朕旨意!”他猛地转身,对着那些早已吓傻了的王宫卫士,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把这些叛贼的余孽,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朕,就地处决!”
“朕要让呼延灼这个叛徒,亲眼看着,他的全族,是如何因为他的愚蠢,而一个个,死无全尸的!”
一声令下!
整个黄金大殿,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不——!”
“救命啊!”
惨叫声,求饶声,利刃入肉的闷响声,此起彼伏!
呼延灼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刽子手般的卫兵,将屠刀挥向了自己的母亲,挥向了自己的妻子,挥向了那些还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的婴孩!
鲜血,染红了黄金的地面。
绝望,吞噬了整个王宫大殿。
呼延灼呆呆地站在那里,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他的眼中,只剩下那一片刺目的,让他灵魂都在颤栗的血红。
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在这一刻,彻底被无尽的鲜血,染成了最深沉的赤红!
他错了。
义父,孩儿错了。
帝王之道,不是舍弃。
是守护!
在悲愤与绝望之下,一股埋藏在他血脉最深处,来自上古荒神的恐怖力量,毫无征兆地,轰然苏醒!
“嗡——!”
一股肉眼可见的血色气浪,以他的身体为中心,轰然爆发!席卷了整个大殿!
那些正在行刑的卫兵,被这股气浪一冲,竟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个个惨叫着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墙壁之上,当场化作了一滩肉泥!
“吼——!!!”
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暴戾的野兽咆哮,从呼延灼的喉咙里,轰然爆发!
他那魁梧的身躯,肌肉贲张,青筋暴起!
身上那件由义父所赐,早已被鲜血浸透的“不坏宝甲”,竟爆发出璀璨的金光,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咔嚓!”
捆绑在他身上的玄铁锁链,寸寸断裂!
呼延灼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那张原本写满了痛苦的脸,此刻,却平静得可怕。
只有那双彻底变成了血红色的眼睛,闪烁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杀意!
临阵突破!武道大宗师!
他动了。
他没有去拿那柄“斩凡神剑”,而是从背后,缓缓抽出了那把卷了刃的“断业菜刀”。
他甚至没有看那些被吓得屁滚尿流的贵族和卫兵,只是拖着那把菜刀,一步一步,朝着那个早已吓得瘫软在王座之上的昏君,缓缓走去。
“铛……铛……铛……”
菜刀拖在黄金的地面上,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如同催命符般的声响。
每一个声响,都伴随着一颗冲天而起的头颅。
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贵族,那些手持利刃的王宫卫士,在他面前,就如同最脆弱的蝼蚁,被他随手收割。
他走的很慢,但每一步,都坚定不移。
他的身后,是一条由鲜血与尸体,铺就的死亡之路。
最终,他走到了那座被鲜血染红的黄金王座之前。
他抬起头,那双血红的眼睛,冷冷地看着那个早已吓得裤裆湿透,口吐白沫的昏君。
“你……你别过来……你这个魔鬼!”
西陀国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这句充满了恐惧的哀嚎。
呼延灼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举起了手中那把卷了刃的,沾满了鲜血的“断业菜刀”。
刀光一闪。
世界,终于,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