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屠尊者掌心那颗暗红色的能量球，仿佛抽取了周遭所有的光线与生机，只剩下最纯粹的毁灭与死寂。其体积虽小，但散发出的波动，却让整个归墟谷的空间都开始不稳定地扭曲、崩塌，下方那勉强维系的山谷大阵光幕，在这股压力下发出濒临极限的哀鸣，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化神中期修士的含怒一击，足以将百里山川化为齑粉，将地脉彻底打沉！
清虚道人挣扎着想再次起身，却牵动伤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眼神中充满了无力与绝望。墨麟与几位长老面色灰败，维持阵法的灵力已近枯竭。石崆石龙半跪于地，方才强行引动地脉已耗尽了他们最后的气力。乌桓等自由之刃的散修，更是面无人色，在这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所谓的悍勇显得如此苍白。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个依旧站立在山谷中央的身影——凌霄。
他衣衫破损，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仿佛风中残烛。但他的脊梁，却挺得笔直。他的右手，稳稳地按在腰间那枚看似普通的玉匣之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不能再等了。
也没有任何退路了。
凌霄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幽深，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天空中那轮即将带来毁灭的“血日”。前世末世霸主“零”的决绝与疯狂，与今生修行《混沌衍天诀》的感悟，在这一刻完美交融。
他猛地打开了玉匣！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宇宙诞生之初、又似归于万物终结之末的奇异气息，如同水银泻地般，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那枚暗灰色的荒神之眼，静静悬浮在玉匣之上，表面那些细微的金色脉络微微闪烁，内部的平衡脆弱得如同泡沫。
“嗯？那是……”天空中的血屠尊者目光一凝，死死盯住了荒神之眼。以他的见识，瞬间便感应到此物不凡，那股内敛的、却凌驾于寻常法则之上的意境，让他心头竟升起一丝莫名的悸动。“这就是导致玄骨陨落的异物？”
但他随即狞笑：“垂死挣扎！在本座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虚妄！”
他不再迟疑，掌心那颗压缩到极致的暗红能量球，如同陨星般，朝着下方山谷，朝着凌霄，朝着那枚荒神之眼，悍然掷下！
毁灭，降临！
也就在这一刻，凌霄动了。
他没有试图去掌控荒神之眼，那无异于痴人说梦。他做的，是更加疯狂，更加决绝的一件事——
他以自身为桥梁，以混沌金丹为引，将体内残存的所有混沌灵力，连同那燃烧本命精血换来的最后力量，毫无保留地、如同决堤洪流般，疯狂注入荒神之眼！
不是滋养，不是沟通，而是……引爆！
他要强行打破荒神之眼内部那脆弱的平衡，将那相互冲突、相互制衡的归墟死寂、混沌未明、龙脉生机、撼山意志……所有的一切，全部引爆！将这枚不稳定的“炸弹”，在敌人面前，提前引爆！
“轰——！！！”
仿佛开天辟地的第一声巨响，在荒神之眼内部炸开！又仿佛宇宙终结时最后的哀鸣！
那枚暗灰色的眼球，在吸收了凌霄那带着决绝意志的混沌灵力后，猛地膨胀、变形！表面那些金色的脉络瞬间崩断、汽化！灰、黑、金三色光芒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冲突、爆发！
不再是之前那相对温和的混沌气流，而是一片……吞噬一切的、绝对的“无”！
以荒神之眼为中心，一个拳头大小的、仿佛连“存在”这个概念都能抹去的“原点”出现了！紧接着，这个“原点”猛地扩张，化作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不断旋转的、内部是极致黑暗与死寂、边缘却流淌着混沌气流与破碎法则的——归墟旋涡！
这个旋涡出现的瞬间，天地失色！
光线被吞噬，声音被湮灭，灵气被抽空，甚至连那从天而降、蕴含着血屠尊者毁灭意志的暗红能量球，在接触到漩涡边缘的刹那，也如同冰雪遇阳春，连一丝波澜都未能激起，便被那绝对的“无”彻底吞噬、分解、化为了漩涡壮大自身的养料！
这还没完！
归墟旋涡仿佛拥有生命，又或者说，是那被引爆的“荒”之本能，它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山谷的阵法光幕，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消失！大地被撕裂，岩石、土壤、林木，一切物质与能量，都被那恐怖的吸力拉扯着，投入旋涡之中，化为虚无！
“不——！！！”
血屠尊者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骇然与惊恐！他感觉到自己与那暗红能量球的心神联系被瞬间斩断，更恐怖的是，那归墟旋涡散发出的吸力，竟然开始作用在他的身上！他化神中期的磅礴灵力，他凝练的神魂，甚至他赖以存在的法则感悟，都仿佛要被那旋涡强行剥离、吞噬！
“这是什么力量？！归墟？！不对！这是……混沌归墟？！”他疯狂嘶吼，周身血煞之气爆涌，试图抵抗那恐怖的吸力，身形却不受控制地朝着旋涡的方向缓缓滑去！
他可是化神中期！屹立于修真界顶端的存在！竟然会被一个金丹小辈引动的力量所威胁？！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残酷。荒神之眼内部蕴含的本源层次太高，此刻被凌霄以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引爆，其爆发出的“混沌归墟”之力，在量上或许不及血屠尊者，但在“质”的层面上，却形成了绝对的碾压！
“殿主！”
“凌小友！”
山谷内，幸存的人们看着那如同魔神降世般、吞噬一切的归墟漩涡，以及在其中央那道如同定海神针般、以自身支撑着旋涡不至于彻底失控的模糊身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悲怆。
他们知道，凌霄正在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与血屠尊者，与这毁灭性的力量进行着殊死搏斗。而代价，恐怕是他的生命！
旋涡中心，凌霄的感觉更加清晰，也更加痛苦。
他的身体，仿佛正在被无数把无形的锉刀寸寸研磨，血肉、经脉、骨骼，都在那混沌归墟之力的冲刷下不断崩解、湮灭！他的混沌金丹布满了裂痕，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破碎。他的神魂，更是如同风中残烛，在那“荒”之意境的侵蚀下，意识都开始模糊，仿佛要融入那永恒的寂灭之中。
若非他修炼《混沌衍天诀》，肉身与神魂都远超同阶，更兼有混沌苍古藤护住心脉一线生机，早在旋涡形成的瞬间，他便已灰飞烟灭。
但他不能退，更不能倒下！
他强行凝聚着即将涣散的意识，以自身残存的混沌灵力为引，艰难地引导着那狂暴的归墟旋涡，将其主要的吸力和毁灭意志，牢牢锁定在天空中的血屠尊者身上！
“给本座……开！”
血屠尊者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他彻底疯狂了！不惜燃烧精血与神魂，施展出了压箱底的保命秘术——“血影遁空大法”！他的身体骤然化作千百道真假难辨的血色残影，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试图摆脱那归墟旋涡的锁定！
然而，混沌归墟之力，吞噬的不仅仅是物质与能量，更包括空间与因果！那千百道血影，无论逃向何方，其存在的“根源”依旧被旋涡牢牢锁定！
“噗！噗！噗！”
一道道血影在旋涡的吸力下如同泡沫般破灭！最终，只剩下血屠尊者的本体，发出一声凄厉不甘的咆哮，被那恐怖的归墟旋涡彻底吞没！
化神中期，血屠尊者，陨落！
在吞噬了血屠尊者这位化神中期修士的全部之后，那归墟旋涡仿佛达到了某个临界点，体积再次膨胀，吸力暴增，开始无差别地吞噬周围的一切！山谷边缘的山峰开始崩塌，地面出现巨大的裂谷，整个归墟谷，眼看就要被彻底吞噬！
“殿主！快停下！”墨麟目眦欲裂地嘶喊。
漩涡中心，凌霄的意识已经模糊到了极点，他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无垠的黑暗之中，唯有怀中那节混沌苍古藤传来的微弱生机，以及内心深处那份对“生”的执着，还在支撑着他。
停下……如何停下？
这力量一旦引爆，早已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他模糊的视线，似乎看到了旋涡边缘，那因为阵法破碎而显露出来的、之前被石崆石龙引动过的地脉龙气源头。那缕微弱的暗金色气流，在归墟之力的侵蚀下摇摇欲坠，却依旧顽强地存在着。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最后的火花，闪过凌霄即将沉寂的心神。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引导着那狂暴的、即将彻底失控的归墟旋涡，猛地……撞向了那缕地脉龙气！
不是吞噬，而是……融合？或者说，是归墟对这方天地最后一丝生机的……“覆盖”！
“轰——————！！！”
更加剧烈的震荡传来！暗金色的龙气与灰黑色的归墟旋涡狠狠撞击在一起！没有爆炸，而是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僵持！归墟之力疯狂侵蚀着龙气，而龙气则如同扎根大地的顽藤，死死锚定着这片空间，延缓着归墟的彻底扩散！
趁此机会，那归墟旋涡仿佛也耗尽了大部分力量，体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坍缩！
最终，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吞噬了化神尊者的恐怖旋涡，收缩成了一个不足丈许的、稳定的、内部仿佛蕴含着一个小型混沌空间的……灰色球体，静静地悬浮在那缕变得极其黯淡、却未曾熄灭的龙气之上。
球体表面，偶尔有混沌气流与归墟死寂闪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但不再具有那吞噬一切的吸力。
而凌霄的身影，则如同断线的风筝，从半空中无力地坠落。
“殿主！”
清虚道人强提一口气，剑光卷出，在他落地前将其接住。
只见凌霄浑身是血，气息微弱到了极点，昏迷不醒，仿佛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山谷，暂时保住了。
但付出的代价，惨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众人看着那片被彻底改变的地形，看着那个悬浮的、不知是福是祸的灰色球体，再看看奄奄一息的凌霄，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沉重。
墟殿的第一战，赢了，却也几乎打光了所有的底牌，连同他们的殿主，也陷入了生死不知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