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脉的夜,比宗门内更加深沉、更加危险。参天古木遮蔽了本就稀疏的星光,林间弥漫着淡淡的瘴气和妖兽特有的腥臊气息。远处不时传来令人心悸的兽吼虫鸣,更添几分原始与荒蛮。
凌霄强忍着神魂撕裂般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按照地图的指引,在崎岖险峻的山林中艰难穿行。《混沌影遁》不敢轻易动用,生怕灵力波动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能凭借强悍的肉身力量和末世锻炼出的潜行技巧,尽量避开那些散发着强大气息的区域。
三百里山路,对于全盛时期的他不过顷刻之间,但对于此刻重伤在身的他,却漫长得如同跨越生死。
途中,他遭遇了几波低阶妖兽,皆凭借混沌噬灵剑的锋利和寂灭剑意的凌厉,险之又险地迅速解决,未敢缠斗。冰魄碎魂毒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每一次动用灵力,都仿佛有无数冰针在颅内搅动。
天光微熹之时,他终于抵达了地图标注的区域。
这是一片荒凉的山坳,植被稀疏,岩石裸露,空气中灵气稀薄得可怜,甚至还不如外门弟子区域。一处早已废弃的矿洞入口如同怪兽的巨口,黑黝黝地张开在山壁上,周围散落着腐朽的矿车轨道和破烂的工具,一派死寂萧条。
若非周刚提供的地图和玉符指引,绝不会有人想到这种地方还会有一处隐秘洞府。
凌霄仔细探查四周,确认并无妖兽或他人活动的痕迹后,才小心翼翼地靠近矿洞入口。入口处被乱石和藤蔓半掩着,他拨开障碍,深入数十米后,眼前豁然开朗。
矿洞深处,并非想象中那般狭窄逼仄,反而是一个巨大的、被开采一空的巨大石窟。石窟一侧的石壁上,有一道极其隐蔽的石门,与周围岩壁几乎融为一体,若非玉符微微发光产生感应,根本难以发现。
凌霄将玉符按在石门上一处凹陷之地。
嗡。
石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通道。一股更加陈旧、但还算清新的空气涌出。
他闪身而入,石门在身后悄然关闭。
通道向下延伸十余米,尽头是一个不大的石室。石室显然经过人工修整,四壁光滑,刻有简单的聚灵和加固阵法,虽然年代久远,但依旧在微弱运转,使得室内干燥洁净,灵气浓度比外面稍好,但也仅此而已。室内只有一张石床,一个石桌,两个石凳,角落还有一个引了地下水的简陋水池,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堪称家徒四壁。
这里,便是他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藏身之所了。
凌霄长长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便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和剧痛。他踉跄着走到石床边,盘膝坐下,立刻取出丹药吞服,全力运转《混沌衍天诀》,开始对抗那该死的冰魄碎魂毒。
混沌灵力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在被毒素侵蚀堵塞的经脉中流转,每一次冲击,都带来神魂层面的剧烈痛苦。那毒素阴寒歹毒至极,不仅冻结灵力,更如同活物般不断攻击他的意识核心,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冰封黑暗。
时间在痛苦的拉锯战中缓缓流逝。
一天,两天,三天……
凌霄如同石雕般枯坐,额头上冷汗涔涔,脸色时而苍白如纸,时而泛起诡异的青黑。丹药不断消耗,但毒素清除的速度却慢得令人绝望。
这“冰魄碎魂毒”远比想象中更难缠。它并非单纯的毒性能量,更蕴含了一丝影杀秘传的恶毒神念之力,如同附骨之蛆,与他的神魂纠缠在一起。普通解毒丹只能缓解表层,难以根除。
照这个速度,恐怕一年半载都未必能彻底清除,期间更是几乎无法动用灵力,与废人无异!
“不能这样下去!”凌霄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充满了不甘和狠厉。
被动化解,效率太低,必须主动出击!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既然混沌灵力可吞噬万物,那能否直接吞噬炼化这毒素和其中的恶毒神念?!
风险极大!一个不慎,可能未吞掉毒素,反而被那恶毒神念污染了自身神魂,后果不堪设想!
但凌霄从来不是畏首畏尾之人!末世之中,哪一次突破不是在生死边缘搏杀而来?
“混沌空间,助我!”
他心一横,意识彻底沉入混沌空间之中。这一次,他并非引导混沌灵气出来,而是尝试将盘踞在神魂和经脉中的毒素与恶念,强行拉扯进混沌空间内部!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和危险的过程!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撕裂下一块!
“呃啊——!”凌霄忍不住发出压抑的低吼,浑身剧烈颤抖,七窍之中再次渗出黑血!
但他咬牙死死坚持,疯狂运转《混沌衍天诀》,以自身意志为引,以混沌空间为熔炉!
一丝丝漆黑如墨、散发着极致阴寒与恶念的能量,被强行从神魂和经脉中剥离,艰难地拖入混沌空间之中!
这些能量一进入混沌空间,立刻如同冷水滴入热油锅,引发了剧烈的反应!它们疯狂挣扎、嘶鸣、试图污染同化周围的混沌之气!
然而,混沌空间乃是凌霄的本命之源,更是混沌衍天诀的核心所在!岂容邪祟放肆?
灰蒙蒙的空间中央,那一直缓慢旋转的黑点骤然加速!一股沛然莫御的混沌本源之力降临,如同磨盘般碾压而下!
那原本嚣张无比的毒素恶念,在这至高无上的混沌力量面前,如同雪遇骄阳,迅速被分解、吞噬、转化!其中的毒性被剥离湮灭,而那丝恶毒的神念之力,则被混沌空间无情地碾碎、吸收,化为了最精纯的灵魂养分,反哺给凌霄受损的神魂!
有效!
虽然过程痛苦万分,如同刮骨疗毒,但效果立竿见影!
凌霄精神大振,不顾神魂撕裂般的痛楚,更加疯狂地牵引着体内的毒素进入混沌空间进行“净化”。
时间再次流逝。
这一次,他身体表面不再有黑气渗出,反而脸色逐渐恢复了一丝红润,气息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平稳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顽固的毒素恶念被拖入混沌空间碾碎净化后,凌霄猛地睁开眼睛,双眸之中精光一闪而逝,虽然依旧疲惫,但那股萦绕不散的阴寒死气已然消失不见!
冰魄碎魂毒,终于彻底清除!
不仅如此,在吞噬炼化了那丝恶毒神念之后,他的神魂之力因祸得福,竟然变得更加凝练坚韧,甚至隐隐壮大了一丝!对混沌空间的掌控也更加得心应手。
他长长呼出一口带着淡淡腥味的浊气,感受着体内重新畅通无阻、甚至更加精纯浑厚了几分的混沌灵力,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强大的自信涌上心头。
伤势尽复,因祸得福!如今他的实力,已然稳固在了筑基初期巅峰,只差一个契机,便能尝试冲击筑基中期!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多久,混沌空间深处,那柄一直沉寂的混沌斩道剑,忽然再次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灵光跳动,而是发出了一声清晰无比的、带着一丝渴望和催促意味的——
剑鸣!
嗡!
剑鸣声不高,却仿佛直接响在凌霄的灵魂深处!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而苍茫的剑意微微荡漾开来,虽然只是一丝,却让整个混沌空间都为之震颤!
凌霄猛地一惊,意识立刻沉入空间。
只见那柄古拙的混沌斩道剑,依旧静静悬浮,但剑身之上那些暗金色的混沌纹路,此刻却亮起了微弱却稳定的光芒,仿佛沉睡的太古凶兽,即将苏醒!
它似乎在渴望着什么?是能量?还是……战斗?
凌霄福至心灵,瞬间明悟——是之前吞噬的影匕杀手的手臂精华和那丝恶毒神念,以及自已恢复后更精纯的混沌灵力,达到了唤醒它的某个临界点!
但这还不够!它需要更多!更高质量的能量或……杀戮与毁灭的意韵?
就在凌霄试图与这柄神秘古剑进行更深层次沟通时,他强大的神识猛地捕捉到洞府之外,极远处,传来几道极其隐晦、却速度极快的破空之声!
正有人朝着这个方向而来!速度惊人,绝非寻常修士!而且其气息……冰冷、缥缈、带着一种令人极其不适的空洞感,与影杀的阴冷诡谲截然不同!
是敌非友!
凌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立刻收敛所有气息,《混沌影遁》运转到极致,整个人如同融入石壁阴影之中,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向洞外蔓延探查。
来的会是谁?影杀的报复?还是……其他未知的敌人?
刚刚清除剧毒,强敌便已寻踪而至!
这处本以为安全的藏身之所,转眼间便可能成为绝地!
凌霄的手,默默握紧了混沌噬灵剑的剑柄。而混沌空间内,那柄微微鸣动的混沌斩道剑,散发出的渴望之意,似乎更加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