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当地人的倾力相助,谢不疑的均田十三策推行得极顺利。
正如谢不疑告诉珠珠的,南昭土地丰沃、气候温暖,赶着夏初尾巴种下的青苗,在农人的精心侍弄下,是噌噌地往外抽穗。
一旦入了秋,更是每隔两日,就要变个样,惹得下田的百姓父老每天都早早出门,就为了捏一捏那稻穗。
这满畦的庄稼啊,金黄里夹着零星的绿,看得人心旷神怡,忍不住就要笑出声。
“这畦粮食交了以后,我家里还能有五十石粮食!”
“家里的小囡盼着她娘给做葱花卷盼得眼都红了,可算是等着了。”
“葱花卷!”
杵着锄头在田间聊天的邻居震惊不已,看那壮汉的目光都有了不同。
“这可是从前大老爷们才能吃上的东西啊,你家娘子竟然会做这种稀罕食物?”
南方三地多年来百姓过得都苦极了。
吃麦麸、吃树皮的多了,正经食物倒是见得少。
这也导致大多数人的厨艺,都停留在把食物煮熟或者煮烂这两个层次。
邻居这还是第一次在身边人里,见到能够把粮食做出花样的人物,顿时肃然起敬。
那壮汉也很为自己媳妇自豪,极经意地提起此事后,还要故作不在意地挥手。
“她从小就手巧,我娘当年给我说了她,就冲着这份能干!”
“以前是家里条件不好,没给她发挥的机会。这不,她一进徐家二夫人的女工坊,就被挑中去了厨下。”
“徐家心善,厨房多做的糕点都让女工们带回家。”
“我娘子的生煎葱花卷,那叫一个又热又香,又软又脆,我吃了一次恨不能把舌头一块吞了!”
“听说是谢先生为了让徐娘娘练兵的时候不至于饿着,特意想出的吃法嘞。”
邻居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你媳妇被徐家工坊选上了啊。”
那就合理了。
毕竟大家都知道,徐娘娘和谢先生,那就是点金妙手。
教给大家的东西再好用不过。
不管是吃喝住用,总能想出让大伙日子更好的办法。
“你这媳妇可真娶对了,能得到谢先生的吃食方子,以后就算不在工坊干,靠着这手艺也不愁吃喝啦。”
壮汉憨憨一笑,没有否认,只朝着芽庄城内的方向抱拳鞠了一躬。
“都是托了徐娘娘和谢先生的福!这等好日子,真希望能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也不知道庄管事他们请徐娘娘称王的事,到底成了没有。”
这话一出,除了一块歇息的邻居,在旁边查看田地的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林邑三地日子越过越好,大家也自然希望徐家长长久久做主。
可这半年数次请命,徐家的夫人老爷们都没应。
“咱们村子请了族老给孔目房送了几次表章啦?”
邻居掰着手指算了半天,不确定地给出了答案。
“四次了吧?最后一次还是送到谢先生手里嘞。”
这话一出,大家都露出了相似的担忧之色。
“徐娘娘怎么还不称王嘞?难道真打算避过风季,就回八万春?这可不行啊。”
徐家人要是走了,他们不就又要过从前的苦日子。
一开始挑起话头的壮汉摆了摆手,神秘兮兮地透出了个大新闻。
“那不能够,谢先生为了能让咱把日子过好,花了多大功夫啊?徐娘娘哪里舍得他白费苦心。”
是这道理。
这方圆万里,谁不知道徐家女菩萨最看重她夫君。
“而且呀,我听说娘娘准备打南越啦!”
这消息一出,所有人齐齐侧目,惊呼出声。
“果真如此?”
……
当然要打。
珠珠在沙盘上狠狠划过一道弧线,从五岭起始,绕过林邑、扶南和高棉,又回到了五岭尽头。
“五岭屏障天然隔绝南北,有它在,我们八万春才算是安稳。”
“南越上次虽然对和帝阳奉阴违,最后阴了谢汝成一把,但这些日子他们派到林邑的人越来越多。”
掌管刑房的徐百山点头,承认了珠珠的说法。
“嗯,这个月抓了五个。”
都是过来刺探情报,想要偷卢月设计的武器图纸的。
徐百川和徐百溪也举手作证。
“枝江上游的村子,开垦的土地好几次都被南越那边蓄意侵占,我让手下直接驻扎在村口,才算是吓退了对方。”
王家人逐利的本性在那里,当初能因为权衡利弊背刺昭朝。
如今眼看着林邑三地在徐家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又把住了三处港口,做海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那小心思自然是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
刚好,珠珠也有必须占下南越的理由,这一仗她在心中盘算了许久。
如今,终于到了日子。
徐家众人谈论此事的时候,谢不疑一直安静地牵着珠珠的左手,坐在一旁。
大家也习惯了这两夫妻焦不离孟,总要牵手的状态。
直到此刻珠珠打定了主意,他才开口接话。
“红河沿岸的村子粮食早熟,新粮已经交了上来,比我们预计的收成还多了三成。”
“我和阿娘商量之后,已将一半入了库,剩下一半交给三哥用作兵礼库出征的军粮。”
他不参与徐家军事,却当仁不让接下了为珠珠固守后方的担子。
珠珠也领他这份心意。
小夫妻对视一眼,万语千言都在目光交汇中,看着对方同时露出笑意。
徐人杰抱着煎花卷在吃,看女儿女婿又来这招,冷哼一声。
谁还没有个心意相通的媳妇了!
他扭头去看文湄。
文湄正满脸慈爱地看着珠珠和谢不疑,笑得见牙不见眼,完全没有要看自己的意思。
怎么回事?
他媳妇怎么不看他?
明明以前他做点啥事,媳妇就要冲过来拧耳朵的!
强烈的危机感,让徐人杰停下了往嘴里塞花卷的动作。
他眼珠一转,把花卷凑到媳妇面前,讨好地夹着嗓子、学起了谢不疑哄珠珠的温柔口气。
“夫人,饿了吧?吃口花卷啊。”
文湄正看小夫妻谈恋爱看得开心,被一花卷怼到脸边,把女婿新送给她的口脂都给捅花了。
低头一看,脆花卷上一个扯得老长的唇印,可以想见她脸上该是什么模样。
“徐人杰!”
文湄抬手一揪,熟练地扯住了这家伙的耳朵,怒喝出声。
徐人杰被扯得狼狈不堪,连连告饶,脸上却露出了幸福的笑。
果然,妻子的注意力还是放在自己身上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