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你写了一个游戏，但拉不到投资，余子言说可以帮你，但要署他的名字？”
“要签合同的时候，莫家突然出了事，你就找不到余子言人了？”
坐在医院提供的小会议室里，唐糖消化了一下，简单总结了郭不凡的说法。
“你是看余子言和他的靠山都保不住了，准备跳船另想办法？”
作为郭不凡选择的办法本身，唐糖还是有点困惑。
她实在是不习惯这种被别人当成救命绳的感觉。
“我根本不懂游戏设计和制作……”
来九鑫？
他看起来也不太懂。
不过也不一定。
她总觉得来九鑫虽然看着傻乎乎的，但关键时刻又总能给人惊喜。
比如上次帮她处理那波舆论战。
又比如昨天晚上在遇袭时的当机立断。
好像什么困难的事情，对他来说，都只有他想不想做，没有他做不做成。
唐糖一想起家里的大狗，忍不住就有幸福泡泡从心底往外冒。
她都不清楚自己这种感觉，有多少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
郭不凡不知道为什么女孩突然走神。
但这也不重要。
他有些拘谨地起身，从背着的双肩包里拿出厚厚一叠资料和一张光盘，双手捧着，九十度弯腰递给女孩。
“我还没有毕业，之前认识的人里，有能力开发这种大型游戏的只有莫氏。”
“你是我能接触到的唯二选择了。”
“就让你男朋友看看，他们这种有钱人应该有专业团队帮他们评估，我也可以署他的名字，甚至将游戏盈利分一半给他！”
“我花了很多心血。是从小萌生的创意，然后一点点学习、不断填充完善做出来的作品。我把它当成自己的孩子，真的很想让它有机会面世，被人看见、被人喜欢。”
“拜托您和您男友看一眼吧。”
郭不凡说完，深深地对着唐糖鞠了一躬，久久不起。
女孩不自觉地想起了三年多前的自己，面对李奇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孤注一掷、卑微恳求。
是能够为了心中执念低头弯腰的人啊。
“我会帮你拿给来少看一下，但他愿不愿意投，我没有办法保证。”
“那就够了，谢谢！”
“真的很谢谢您！”
送走意外来客，唐糖拿着那叠资料回到病房。
VIp单人病房设备齐全，把光盘放进读盘卡槽，双击。
略有些粗糙的《腾飞之空》LoGo逐字跳出，文字版的故事背景快速闪过，简易的游戏操作指引后，唐糖这个游戏绝缘体也可以轻松上手操作。
十分钟试玩一局，大大的victory标识跳出，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但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从来没玩过游戏，见识浅薄？
还是因为这个游戏真的很棒，很吸引人？
“甜甜，刚刚陈护士让你出去是有什么事情吗？”
唐老太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走两步，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卧床休息。
毕竟是大手术，老人家的自愈能力又慢，至少要在医院再住大半个月观察。
“嗯，没什么大事。接了个快递。”
唐糖把手上的文件晃了晃。
“是给小来的。”
“哦，小来呀。是不是又是他奶奶送来的？”
“他们家实在是太客气了，这段时间又是送吃的、又是送用的，他奶奶还带话让我去他们家养病，这……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甜甜能够找到家境好、人品好、家人也和善的对象，唐老太当然开心。
她也看得出两个孩子感情融洽。
但单方面的接受，让她下意识有些不安。
太好了，好到完美，让她惶恐。
该说不愧是祖孙俩，唐老太的心境和唐糖一开始发现对来九鑫心动时，简直异曲同工。
所以唐糖劝解的时候也很坦然。
“我也问过小来，觉得我和他完全不配，能给他的远远比不上他给我的。”
“他说我给他的已经很多了。”
在长辈面前复述情话其实还是有点难为情，唐糖用手背贴了贴脸，给发烫的脸颊降降温。
“他说我就是这么好，他爱我只是因为我是我。”
“我可以变得更好，创造出无限的价值，然后和他分享。”
“我值得他对我的真心。”
唐老太看着脸蛋羞红，但眼眸闪亮的外孙女，一下子愣住了。
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柔软又强大的甜甜。
不是每次掩饰泪光的强颜欢笑，不是死死抓着她时的恍惚忐忑，是由心底漫出来的对自己和未来的笃定和憧憬。
她得到了爱。
她相信自己值得这份爱。
她要变得更好，用行动去回报爱。
一个永动又稳定的内核。
本来应该是作为养育者的自己，帮孩子培养的。
但她的小女孩，在跌跌撞撞一身伤后，靠着自己找到了。
是啊，得到了好东西患得患失甚至退却拒绝，未免太亏了。
如果觉得自己不配，那就让自己更好，好到足以相配就行了。
唐老太吐了一口长气，跟着外孙女一起笑起来。
“是啊，我的甜甜本来就很值得。”
“等我稍微好一些，我也给小来他奶奶做件衣服回礼吧？”
“我的手艺其实还挺好的，当年跟着姨奶奶学过好几年嘞。”
“你应该叫姨太姥姥了。她老人家可是在宫里待过呢，打仗的时候逃回了Z市，她绣的莲花大家都说看着就有香气呢！”
唐老太病倒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跟唐糖聊过自己的从前了。
不，是从唐美芳染上了毒和赌之后，老人家就被生活和精神的重负，压得喘不过来气，再没有余力去聊家常。
她只能麻木地生活，放弃了所有期待和情绪。
不去想不幸为什么总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去想明明我努力地工作，却还是养不活自己和女儿。
不去想我的丈夫病死了，我的女儿变成了完全陌生的、可怕的模样……
与其探究原因，不如就这么接受一切。
接受唐家的女孩就是会不幸，没有依靠却生活在村镇里就是会被欺负，人们都是爱指指点点，找弱者当谈资。
对，不要评价、不要思考，也不要反抗。
就这么直接全盘接受，然后活下去。
她生存的方法被传给甜甜。
这三年，她的外孙女也像她一直做的那样，活了下来。
而现在，甜甜不止是活下来，她活过来了。
女孩身上的信念与生机，借助着祖孙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传到了这个悲伤了一生的老人身上，让她有了感知和倾诉的欲望。
“那您的杜鹃花也是跟姨太姥姥学的吗？我也觉得您绣的杜鹃有香气。”
唐老太像是小女孩被夸一样，轻轻摆了摆没被握住的那只手。
“哎哟，哪有那么厉害。我比姨奶奶可差远了，我天分不够，手又粗又不够稳。”
“姨奶奶六十岁的时候，都还可以劈线劈12股嘞！”
唐糖瞪圆了眼睛，从上往下看过去和来九鑫竟然有点像。
“哇哦，这么厉害的吗？我都没见过这么细的线。”
“那可不！”
“可是我好喜欢您绣的杜鹃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