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和去和商队打探任城情况了。
孟夫人跟着护卫们一起侧耳去听,却什么也听不清。
她只好抿了一口热茶,等文和问完回来再告知她情况。
茶棚的茶是用陈茶碎末,一口下去有种说不出的霉气,把茶味都盖住了。
孟夫人皱着眉头,硬着头皮把那口茶给咽了下去,感觉整个人都被那股怪味给笼罩了。
李妈妈服侍了孟夫人一辈子,立刻察觉了她的不适。
“夫人,这茶都是给乡野之人解渴暖身用的,您喝不惯。”
“我和店家要点热水,您喝几口暖暖身子就罢了。”
这次为了掩人耳目,家中孟夫人惯用的起居之物和食药材都被顾夫人借着变卖家产的名义,让早早出京的林芳娘等人先运去了兖中城。
李妈妈巧妇难为炊,有心让主子好受些,也没有惯用之物。
孟夫人虽然没吃过苦,但她心中清楚儿子与姐姐在谋划大事,她能脱身已是不易,也不计较这些。
“算了,没事。这来来往往多少路人都喝了,哪里就那么娇贵,连口粗茶都喝不得了。”
“你也趁机歇一歇,这一路上颠簸,你年纪也不轻了,和我一起缓缓。”
李妈妈又劝了几句,没劝动,只好依言也抿了一口茶。
这一口下肚,李妈妈也皱起了眉头。
真难喝啊。
李妈妈当年没服侍孟夫人之前也是吃过苦的穷出身,没少喝过农家粗茶。
记忆中也没难喝成这样。
李妈妈皱了皱眉,拿起那宽肚窄口的茶壶摇了摇,揭开盖子往壶底看,看到一层还未完全融化的白色粉末。
这……
李妈妈忽然一声惊呼,引得同桌的护卫、外侧的王家商队和正在对话的文和、管事纷纷侧脸看过来。
文和也顾不上细问任城情况,起身准备回去,却在站起来的一瞬间,眼前发黑,双腿发软。
他站不稳跌坐回座椅中,王家管事大惊。
“怎么回……”
那管事话还没说完,就仰面倒了下去,嘴角喷出白沫。
文和眼皮沉逾千斤,眼看着就要步那管事的后尘倒下,他连忙抽出腰间短刀往自己手背处划了一道。
疼痛让他精神一振,也有力气站起来。
“敌袭,保护夫人!”
……
牙牙二人赶路到半道就下了瓢泼大雨。
黑云乘风翻滚而来,所到之处就往下砸豆大的雨粒,砸在脸上砸得人脸生疼。山野之间一片昏暗,道路两旁的野草被雨打得伏地。
她们即使穿了文和准备的蓑衣,也挡不住雨珠迎面砸来。
阿冬想要开口,张嘴就是一瓢雨水进了嘴。
“呸呸呸,师姐,这雨也太大了。咱们找个地方躲躲吧?”
牙牙用力眨掉睫毛上挂着的水珠,嘴唇微动,以内力传音。
“安平镇卖马的人说了,最近流民四起,到处都不太平。”
“我有些不放心,还是尽快和他们会合!你闭着眼,我来控缰,赶路能快些。”
传音听起来比阿冬刚刚隔着雷声雨幕大喊要清晰多了。
阿冬自然乐意,在两骑接近之时信任地松了手。
牙牙双腿一夹马腹,压低身子,出手如电就把阿冬那匹马的缰绳握在手中,她两手同时用劲,让两匹马吃痛之下保持了同样的、高速的频率。
在她的把控之下,果然马儿的速度又提了一倍。
没过多久,被油布遮挡着的茶棚就出现在视线中。
阿冬腾出的手放在眉前挡雨,一看到那茶棚和外面停着的车马就欢呼出声。
可算赶上了!
但牙牙却倏地一抽缰绳,两匹健马人立而起,仰天长嘶。
阿冬险些被摔下马,被牙牙百忙之中用马鞭抽卷着腰,和她一起腾空而起,稳稳落在地上。
阿冬看着被师姐随手一甩,就卷在树干上系好的缰绳,和被强行止住去势、又在牙牙的饴糖投喂中迅速被安抚好的两匹黑马。
“师姐?”
明明还有将近一里路呢,骑马过去一柱香,她们就可以坐在温暖的茶棚里喝口热水了。
怎么还紧急停下了呢?
师姐刚刚不还很着急吗?
“茶棚里情况不对。”
牙牙的内力比阿冬强许多,即使隔着瀑布一般的雨幕和一里路,也察觉到了茶棚里的动静有异。
“跟上!”
牙牙甩脱身上容易摩擦出声音的蓑衣,将它掷放在马鞍边上挂着。
蓑衣内的窄袖青色骑装一露出来,瞬间就被雨给浸透。
青色布料紧贴肌肤,露出底下纤薄却暗含力量的曲线。
师姐妹二人一前一后,如划破雨幕的流光,在雷声与雨落大地的震响中,刺向那看起来破旧的茶棚。
……
将到茶棚前,牙牙足尖轻点,就轻飘飘地拔地而起,落在了被雨水敲打的茅草屋顶上。
她用马鞭拨开油布与茅草顶的缝隙,足尖勾着房顶主梁,向棚内看去。
只见棚内的桌椅东倒西歪,靠门的位置躺了七八个陌生人,脖子上都被砍了一刀,显见是死了。
文和与萧府的护卫们,也人人身上带着血迹。
他们将昏迷的孟夫人和李妈妈护在中间,正和另一面持刀拿棍的九名男子对峙着。
对方领队的是个独眼男子,坐着全场唯一一张没缺胳膊没缺腿的木椅。
那独眼也不着急,只对着文和等人冷笑。
“兄弟哪条道上的?对自己下手倒是够狠,但我这三步醉可是千红娘娘们那里来的秘药,你就是把自己身上割八百道口子,血都放干了,该晕还是得晕!”
“老子就在这里等着。”
文和怒目而视,也不搭话,只笔直站在最前方,手持短刀,一副与对方不死不休的决绝。
“哼,不识好歹!”
独眼往地上呸了一口唾沫,举起手中的长刀隔空点了点文和等人。
他还想放狠话,却突然感觉胸口一痛,再要张口就有血沫子从口中涌了出来。
独眼后知后觉低头,发现不知何时胸口死穴被深深扎了一枚三棱银锥。
那银锥扎的如此之深,只有一点锥尾露在外侧,胸前的衣襟已经被大片鲜血染红,红中透着不祥的黑,看起来触目惊心。
独眼还想要喊,却瞪着眼倒地,没了气息。
站在他身后跟着对文和等人虎视眈眈的十几个男女此时才发出尖叫。
但他们的尖叫声还没彻底连成一片,就被几声短促的悲鸣给打断了。
站在最外侧的几个人被一把长剑隔着雨幕划穿后颈,血液迸溅,与顺着破了的油布涌进来的雨水混成一片,化成淡淡的粉,流进了茶棚的地面。
阿冬手持长剑,自那裂缝中飞身而入,眨眼间就连杀数人。
靠内侧的匪人此时也拿起刀棍,准备转身向外对敌,却不防头顶从天而来一道长鞭。
那长鞭劈头盖脑向内侧一圈的匪人抽去,力道惊人。
鞭影连成一片,瞬间把前排脑袋给扫落在地。
前有阎罗鞭,后有杀人剑,站在中间的几人终于反应过来,就地一滚,就打算从大门口的方向逃走。
岂知那鞭子仿佛长了眼,近鞭梢六尺许处竟然突然弯折,追着绕到几人背后,拂往他们后脑。
最后鞭影化箭,把这几个人的脑袋也跟串葫芦一样,串着狠狠钉在了门前一尺处。
短短不到半炷香功夫,刚刚还好整以暇耀武扬威的九个壮汉全部毙命。
文和看得瞠目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