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下心来后,韩尘在房中闭目调息,消化玄阴洞所得。
“噬魂诀”运转间,识海内的魂力海洋又扩张了三分,海面波光粼粼,倒映着魂晶炼化后残留的星点微光。
突然——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不急不缓,带着特有的韵律。
韩尘睁开眼,魂力早已探出门外——是天机阁三位长老。
他起身开门,只见袁猛、柳月娥、方静三人站在廊下,神色间带着几分关切,几分释然。
“韩仙师,你总算是平安归来了!”
方静抢先开口,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喜,“这几天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虽然以他们的修为,早在韩尘踏入客栈时便已感知到他的气息,但亲眼见到人安然无恙,那份悬着的心才算真正落下。
韩尘微微一笑,侧身让开:“三位前辈请进。”
待三人进屋,他反手关上房门,随即袖袍轻拂,一道无形禁制悄然而生,将房间与外界隔绝。
这禁制并不复杂,却能阻隔武圣巅峰以下的神识窥探,更能防止声音外泄。
“三位前辈请坐。”
韩尘走到房间中央,储物袋微光一闪,一套檀木桌椅凭空浮现。
桌椅造型古朴,表面包浆温润,显然有些年头。
紧接着,茶具、灵茶、清泉逐一出现,整整齐齐摆在桌上。
最让三位长老动容的是煮茶的过程。
韩尘并未触碰茶具,只是指尖轻点。
一道淡青色灵火在壶底燃起,火焰如莲,温度精准控制在某个微妙节点。
清泉入壶,灵茶叶片在水中舒展,茶香随水汽升腾,却不散溢,反而在壶口上方凝成一团淡金色雾气。
雾气缓缓旋转,隐约可见细微的符文流转。
“凝香成阵……”
柳月娥低声喃喃,眼中闪过惊异。
袁猛也不由得坐正了身子。
这一手看似简单,实则需要对灵力、火焰、阵法皆有极深造诣。
灵火温度多一分则茶香逸散,少一分则香味不显;而那团雾气中的微型阵法,更是将茶香精华尽数锁住,点滴不漏。
方静看得眼睛发亮,一时间竟忘了说话。
“我就说吧,”袁猛笑着摇头,“韩仙师定然会安然无恙。可三妹就是不听,整日担心,还非要拉着我们来看看。”
“玄阴洞是凶险之地,阴煞之气弥漫,我担心也是情理之中嘛!”方静脸颊微红,小声辩解。
柳月娥正襟危坐,虽未言语,但目光始终落在韩尘身上,显然也在观察他的状态。
韩尘心中微暖。
这三位长老与他相识不久,却真心相待,这份情谊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尤为难得。
他提起茶壶,为三人一一斟茶。
茶水入盏,竟在盏面泛起一层薄薄的金色光晕,茶香凝而不散,仿佛有生命般在盏中流转。
“请。”
三人举盏轻啜。
茶汤入口的瞬间,三人俱是一震。
那不仅是灵茶,更蕴含着一丝精纯的道韵。
茶香直透神魂,竟让人灵台清明,连近日研习阵法积攒的困惑都有了些松动迹象。
“好茶。”
袁猛赞叹,“韩仙师这手茶道,怕是比许多专研此道的大师还要精深。”
韩尘含笑摇头:“雕虫小技,前辈过誉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三位长老点到为止,并未深入追问玄阴洞的具体情况——那是韩尘的私事,若他愿意说自会说,若不愿,追问反而唐突。
话题自然转向阵法。
方静最先按捺不住,取出近日推演的一道阵图,恭敬请教:“韩仙师,这是我根据古籍复原的‘七星显灵阵’,但总觉哪里不对,阵成之时灵力流转滞涩,难以持久。”
韩尘接过阵图,目光扫过。
那阵图绘制精细,七星方位分毫不差,阵纹走向也符合古法。但……
“阵眼排布无误,却忽略了星力变化。”韩尘指尖轻点桌面。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茶盏中剩余的灵茶突然泛起微光,茶水升腾而起,在空中凝结成一道立体阵图。那阵图完全透明,由无数细密的光点与光线构成,正是方静所绘的七星显灵阵。
三位长老瞳孔骤缩。
“凝虚化实?!”柳月娥失声道。
这是阵道传说中至高手法之一,能将虚妄的阵图化为实质模型,以便推演变化。据天机阁古籍记载,此法早已失传千年!
韩尘并未解释,只是并指如剑,在虚空阵图中轻轻一点。
阵图骤然变化。
原本固定的七颗星点突然“活”了过来,开始沿着某种玄奥轨迹缓缓移动。
星点之间,浮现出更多细密的银色丝线,那些丝线并非直线,而是带着微妙的弧度,仿佛在呼吸。
“天罡北斗阵的阵眼排布,暗合周天星斗运转。”
韩尘声音平静,“传统布阵以地脉为基,却忽略了天星之力才是真正的‘阵脉’。”
他手腕轻转,阵图中突然分化出阴阳两仪。
阳仪阵纹如烈火升腾,赤红光芒流转;阴仪阵纹似寒雾弥漫,幽蓝光晕扩散。
两者本应相斥,却在交界处形成完美的太极弧线,阴阳交融,生生不息。
“此乃阴阳两仪阵的改良版。”韩尘屈指轻弹。
阵纹中,突然浮现出第三道纹路。
那纹路细若发丝,几不可见,却贯穿阴阳,将两者牢牢链接。
纹路并非静止,而是随着阴阳阵纹的流转而起伏,仿佛一根调节平衡的杠杆。
方静猛地站起,茶盏翻倒!
“三才平衡线!”
她声音发颤,指尖在虚空中比划,“阳阵汲取朝阳紫气,阴阵引动月华,却忘了……天地人三才,阵师自身灵力才是调和阴阳的枢纽!”
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布设的阴阳阵总在子时崩溃——子时阴阳交替,若无人阵合一的平衡线调节,阴阳之力必然冲突!
袁猛粗糙的手指划过那些金色纹路,眼中精光爆射:“等等,这些阵纹走向……莫非连古籍记载的‘九转回环’都……”
韩尘衣袖轻拂。
阵图再度扩展。
这一次,不再是二维平面,而是化作立体的十二重嵌套结构。
无数银色符文在虚空中流转、组合、分解、重组,如同活着的星辰。
最外层的阵纹竟真的如龙蛇般蠕动,隐约形成一条盘绕的龙形。
“活阵?!”
三位长老异口同声,彻底失态。
柳月娥袖中的本命罗盘“咔”地裂开一道细缝——那是法器承受不住眼前道韵冲击的征兆!
她慌忙收敛心神,却仍死死盯着那立体阵图,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活阵,传说中的阵道至高境界。
阵法不再死板固定,而是能根据环境、天时、敌情自行调整变化,如同拥有生命。
这等境界,天机阁万年来,只有开派祖师曾触摸到门槛!
而韩尘也是在闯玄阴洞时,看到万年不死的晶核活阵,才有所感悟。
点到为止,韩尘突然收势。
所有异象化作流光,如百川归海,尽数没入茶盏之中。
茶水表面泛起涟漪,涟漪平复后,竟倒映出微缩的星河投影——那是真正的周天星斗,而非幻象。
“阵道至理,无非‘借势’二字。”
韩尘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借地脉之势不过小道,借天时之势方入堂奥,若能借得……”
他忽然停顿。
茶水中,星斗投影突然逆时针旋转起来!
“周天星斗的逆行周期!”
袁猛须发皆张,猛地站起,身下檀木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强行压下激动,缓缓坐回,声音却仍带着颤抖:“难怪古籍说‘阵道极致可改天换日’……”
窗外,月光忽然被云层遮蔽。
并非巧合——在韩尘演示阵法的这段时间,夜空中的星象确实发生了微妙变化。
那是道韵引动的天象共鸣,虽然范围极小,却真实不虚。
韩尘指尖最后一点灵光熄灭。
房间重归平静。
三位长老的道袍,已被汗水浸透。
不是劳累,而是心神消耗太大。
方才所见所闻,每一刻都在冲击他们固有的阵道认知。
方静怔怔望着茶盏。
茶水中残留的星辉尚未散尽,水面倒映的星空,竟比真实夜空多出三颗从未见过的星辰。
那不是幻象,而是韩尘道韵中蕴含的、超越当前认知的星象轨迹。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不知不觉,夜已深。
三位长老相互对视,眼中尽是震撼与明悟。
今夜所得,需要长时间消化,甚至可能让他们的阵道造诣再上一个台阶。
“韩仙师……”
袁猛起身,郑重抱拳,“此番指点,恩同再造。天机阁,欠你一个大人情。”
柳月娥、方静同样躬身。
韩尘连忙扶起三人:“前辈言重了,不过交流切磋罢了。”
他顿了顿,从储物袋中取出三枚玉简。
玉简材质非金非玉,表面流淌着星辰般的微光。最左侧那枚,表面浮现四个古老篆字——
《周天星辰变》。
仅是这个名字显现的刹那,一股浩瀚无垠、斗转星移的磅礴道韵便扑面而来。
那气息仿佛跨越时间长河,源自上古星象师窥探天机的时代。
旁边两枚玉简,虽不及《周天星辰变》名头显赫,但观其道韵,也绝非寻常功法——一枚刻着《星轨推演术》,另一枚则是《辰宿占验诀》,皆是直指星辰法则运用与上古星象占卜的秘典。
韩尘将三枚玉简交到袁猛手中。
“这是我偶然所得的星象秘典,于我而言用处不大,但对天机阁或许有些助益。还望三位前辈收下。”
袁猛双手微颤。
他是识货之人。
这三枚玉简,任何一枚拿到玄宝阁拍卖,都足以拍出天价,引来无数势力争夺。尤其是《周天星辰变》,那是传说中的星象至高秘典,据闻早已失传万年!
韩尘竟然……就这么送了?
还一送就是三套!
“韩仙师,这……这太贵重了!”
袁猛声音干涩,“天机阁不能白收如此大礼。”
“前辈不必推辞。”
韩尘微笑,“若非三位前辈一路照拂,韩某也难有今日。区区几枚玉简,不足挂齿。”
方静眼眶微红,柳月娥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激动。
袁猛见韩尘诚心相送,不再矫情。
他郑重接过玉简,又从怀中取出一只青铜小匣——那是天机阁特制的储物法器,能最大程度隔绝气息,防止秘典道韵外泄。
三枚玉简依次放入匣中,匣盖合拢的刹那,那股浩瀚道韵才彻底收敛。
“大恩不言谢。”
袁猛再次抱拳,“日后韩仙师但有所需,天机阁上下,必倾力相助。”
这是承诺,也是誓言。
韩尘拱手还礼。
三位长老告辞离去,房门轻轻合拢。
房间重归寂静。
韩尘走到窗前,再次推开窗户。
夜风吹入,带着远方山林的清凉气息。云层散开,月光重新洒落,星辰在夜空中闪烁。
他抬头望天,目光深邃。
《周天星辰变》……确实是绝世秘典。
但他修炼的功法与星象之道相去甚远,留在手中也是明珠蒙尘。
赠予天机阁,既能还人情,又能结善缘,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