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们陷入沉默,楼道里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啜泣和叹息。绝望的气息并未消散,但之前那种激烈的怨愤,似乎被一种更深的茫然和无措所取代。
景妩看着他们,知道光靠“死亡并不能解决问题”的残酷现实打击还不够,需要给这些迷失的灵魂一点方向,哪怕这方向听起来有点……土。
她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机,开始念那份《地府心灵鸡汤》电子版:
“各位鬼友,人生(鬼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重要的不是遇到了多少困难,而是面对困难时的心态。”
众鬼:“……” (眼神死寂)
“地府先贤有云: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一时的挫折不代表永远的失败,轮回路上,每一次结束都是新的开始。”
众鬼:“……” (开始有鬼抠墙壁)
“想想那些关心你们的亲人(如果还有的话),想想你们生前或许也曾有过的快乐时光(如果还记得的话)。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只要心中还有一丝念想,一丝不甘,就证明你们的‘存在’仍有意义。”
景妩念得自己都有点脚趾抠地,但本着职业道德(和赚功德点的决心),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些在她听来尬出天际的“鸡汤”,落在这些长期浸泡在负面情绪中的鬼魂耳中,却仿佛干涸土地上滴落的几滴甘霖。
虽然微不足道,却带来了一丝不一样的触感。
那个因投资失败自杀的阿杰,茫然地抬起头:“新的……开始?”
那个被裁员的中年男鬼,停止了捶打墙壁(虽然也捶不到),喃喃道:“我老婆……以前我加班回家,她总会给我留盏灯……”
年轻的女鬼停止了哭泣,小声说:“我……我小时候画画还得过奖……”
就连那个抱怨房价的老大爷,也叹了口气:“我那不孝子……小时候我扛着他看烟花,他可高兴了……”
消极的情绪依旧存在,但一些被遗忘的、微弱的正面记忆碎片,似乎被这些鸡汤话语勾了起来,像萤火虫一样,在灰暗的魂体中闪烁了一下。
景妩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她立刻意识到,光念鸡汤不够,需要结合实际的“案例”和“出路”。
她收起手机,话锋一转:“当然,空谈心态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地府,也并非只有审判和轮回。”
她指了指阿杰:“阿杰,你擅长数据分析,地府金融司最近在招募风险建模助理,虽然起点不高,但五险一金齐全,还有内部培训机会,表现好一样能晋升。”
又看向中年男鬼:“王大哥,你工作经验丰富,地府基建处正缺有经验的工程监理,负责维护忘川河堤坝和奈何桥修缮,工作稳定,功德点薪酬可观。”
“李小姐,”她对年轻女鬼说,“地府宣传部下设‘彼岸花开’文创工作室,正在招聘美术设计,你的绘画功底或许能用上。”
“张大爷,地府养老司(负责安抚高龄亡魂)需要您这样有生活阅历的志愿者,开导新来的老伙计们,不仅有功德点补贴,还能积累福报,惠及子孙。”
景妩根据资料上每个鬼魂的生平技能和性格特点,结合地府(从谢云安那里旁敲侧击来的)真实存在的岗位需求,给出了具体而微的“职业规划建议”。
这些建议,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安慰,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可能性!
鬼魂们听着听着,空洞的眼神里,渐渐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原来……死了也不是彻底完蛋?还能……再就业?甚至……为来世积福?
“真……真的吗?”阿杰的声音带着颤抖,“地府……还有金融司?”
“我……我还能做监理?”王大哥搓着手,有些不敢置信。
“美术设计……”小李女鬼的眼睛亮了起来。
连张大爷都挺直了点佝偻的腰背:“惠及子孙?”
“地府也在发展与改革,”景妩面瘫着脸,说着自己都有点不信但必须信的话,“需要各方面的人才。滞留阳间,除了增加怨气,毫无益处。前往地府,接受正规安排,无论是工作、学习还是等待轮回,都远比在这里沉沦更有意义。”
她看着众鬼:“现在,愿意跟我去地府报到的,可以站到左边。还想继续留在这里‘思考鬼生’的,请自便。不过我要提醒各位,《地府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规定,长期非法滞留阳间,扰乱秩序,将影响轮回评级,甚至面临强制劳役。”
胡萝卜加大棒,效果显着。
在短暂的犹豫和窃窃私语后,第一个鬼魂——阿杰,默默地飘到了左边。
紧接着是王大哥、小李女鬼、张大爷……越来越多的鬼魂,带着一种复杂的、混杂着释然、忐忑和一丝微弱希望的表情,选择了左边。
最终,楼道里只剩下寥寥几个执念特别深重、或者已经完全麻木的鬼魂,依旧停留在原地,但看向左边队伍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动摇。
景妩看着左边那二十几个愿意“从良”的鬼魂,心里松了口气。
【oS】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她拿出谢云安给的特制“引路符”(这次是免费提供的),激活后,一道柔和的光门出现在楼道中。
“穿过这道门,会有地府工作人员接引你们,进行登记和初步评估。”景妩对众鬼说道。
鬼魂们互相看了看,最终,在阿杰的带头下,一个接一个地,走进了光门,消失不见。
每进去一个,景妩的手机就轻微震动一下。
【功德点+50】
【功德点+50】……
当最后一个鬼魂进入光门后,光门缓缓关闭。景妩看着手机上功德点账户那疯狂跳动的数字,以及最终定格在【+1350】的提示,感觉有点晕乎乎的。
【oS】1350点!加上基础报酬100点,这一单净赚1450点!负数瞬间变正数!还富余好多!
【oS】原来……挽救鬼心,真的功德无量!
与此同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栋“自杀楼”里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和负面能量场,明显减弱了大半!连空气似乎都清新(相对而言)了一些。
剩下的几个鬼魂看着这变化,眼神更加复杂。
景妩没有强迫他们,只是留下几句话:“如果改变主意,可以通过正常渠道向地府提出申请。或者……下次我再来的时候,希望你们已经想通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这栋楼。
走在回公寓的路上,看着手机上那令人欣喜的功德点余额,景妩心情愉悦。虽然过程有点尬,但结果喜人。
她忽然觉得,这份“地府心灵鸡汤”专栏,或许……可以长期办下去?
【oS】要不……下次跟谢云安商量一下,搞个地府官方认证的“鬼魂心理疏导及职业规划”热线?我当主讲嘉宾,按小时收费……不,按功德点结算!
这个念头让她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而地府那边,负责接收这批“自愿报到”鬼魂的部门,看着一下子涌进来二十多个精神状态明显改善(相对之前)、甚至对“再就业”表现出兴趣的亡魂,也是目瞪口呆。
“这……这都是景判官劝回来的?”
“她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怎么感觉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快!把情况汇报给谢大人……和阎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