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撞向门框的瞬间,风衣下摆勾住了铁架边缘。布料撕裂声里,陈砚的蓝光扫过那排站直的躯体,七张脸同时转向我们,眼眶空荡却像在凝视。
“动!”我喊。
他往前冲半步,右手甩出绝缘布条缠住最近一具“我”的手腕。电流窜起的噼啪声中,那具身体猛地抽搐,面具碎裂,露出底下湿滑的组织层。我趁机把相机塞进内袋,摸出最后一个暗盒砸向另一具备用体面部——它动作迟滞了不到一秒,足够我翻滚到门边。
陈砚的镊子插进第三具颈部接口时,整排尸体齐步向前踏了一步。蓝光映出他们脚踝处金属卡扣的反光,像是被同一根线牵动。电弧顺着工具炸开,他闷哼一声跪倒,左手砸在地上。
我扑过去拽他肩膀,把他往门外拖。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步,两步,然后戛然而止。
铁门在我背后合拢的刹那,通风管道传来震动。我们没敢停留,沿着排水沟爬进侧道,直到听见远处地铁驶过的轰鸣才停下。
他靠墙喘气,右手还在抖。我翻看他掌心,皮肤发紫,指节肿胀。“还能走吗?”
他点头,从工具包里扯出一块纱布裹住手。我撕开自己袖口检查旧伤,痂皮下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红,像有东西在血管里游走。
“刚才咳出来的血呢?”我问。
他抬起脸,嘴角还沾着一点暗色。我掏出滤片接住他下一次咳嗽喷出的液体——玫瑰香混着铁锈味,和b2里渗出的液体一模一样。
“不是香水。”我说,“是生理反应。”
他盯着自己的手掌,忽然伸手抹了把脸,指尖带出血丝。“它在改写什么?”
“先找仪器。”我撕下一段胶带封好样本,“基因库太远,得先确认是不是真的变了。”
社区诊所后门的锁坏了很久。我们从药房窗口翻进去,我在检验科找到一台便携式基因检测仪,电池只剩百分之二十。陈砚守在门口,背对着我,肩膀起伏得很慢。
我把滤片上的液体滴进采样槽,又划破手指加了点自己的血。机器启动时发出轻微嗡鸣,屏幕亮起蓝色进度条。
“x染色体比对中……”
数字跳动几秒后定格:匹配度98.6%。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拔掉电源重新校准。第二次结果一样。
“不可能。”我说,“这不是亲属关系能解释的。”
他转过身,额角全是冷汗。“再测一次我的。”
这次我直接用棉签刮取他口腔黏膜。数据出来时,屏幕上跳出一个标记——**xq21.3区域嵌合序列**。
“这个位置……”他声音哑了,“我在档案馆修复过一份遗传病报告,这里通常不会发生跨个体重组。”
我忽然想起什么,打开相机残存的录像功能,调出b2密室最后一帧画面。那些面具内侧的编号清晰可辨:“容器07”对应我的脸,“容器08”全是他。
“他们不是替身。”我说,“是备份。当主容器失效,就会激活下一个。”
他低头看自己脖子上的银链,手指收紧。“所以姐姐留下的笔记里提到‘双锚计划’,不是比喻。”
“不是。”我关掉仪器,“市基因库有原始实验记录。如果真有人为植入痕迹,应该能在数据库里找到源头。”
外面开始下雨。我们沿着地下管网走,避开主路监控。他的步伐越来越沉,中途停了两次咳嗽,每次吐出的都带着那种香气。
基因库值班室没人。我用指纹解锁终端时,他站在旁边,无意识地碰了下屏幕边缘。系统提示音响起:“第二验证通过。”
我输入“母体锚点”,检索结果为空。换用“x染色体嵌合”关键词,跳出一条加密文件:**1999年7月14日·神经移植项目·影像存档**。
视频加载得很慢。
画面先是晃动的手术灯,然后对准两张小脸。一个女孩躺在左边,七岁左右,扎着蝴蝶结发绳;男孩在右边,五岁,眼睛睁着,但没有焦点。他们都穿着病号服,手臂上贴着电极片。
林晚的声音响起:“今天进行双锚同步植入,目标是建立跨宿主意识共振通路。”
她拿起一支注射器,液体泛着荧光。镜头拉近,能看到针管上贴着标签:**Lw-07\/08 共生血清**。
第一针打进女孩手臂。她皱眉,小腿抽了一下。第二针注入男孩体内时,他突然睁大眼睛,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呜咽。
旁白继续:“x染色体嵌合成功,双锚已植。后续观察显示,两名受试者脑波出现周期性同步现象,证明基因锁链初步形成。”
视频结束。
我坐在椅子上,手指僵在回放键上。陈砚一直没说话,站在终端前看着自己的童年面孔,嘴唇微微发颤。
“她说的是我们。”他终于开口,“不是实验代号,是我们。”
“你记得那天吗?”我问。
他摇头:“只记得醒来后发烧了很久,姐姐说我做了个梦,梦见妈妈变成了别人。”
我起身拔下存储芯片,塞进风衣夹层。转身时看见他在解项链。
“留着吧。”我说,“说不定还能骗过识别系统。”
他没回答,只是把链子握在手里,金属扣硌进掌心。我们从通风管道爬出去,雨水顺着铁梯往下淌。城市东边的灯光在雾里模糊成一片。
走到主干道入口时,他突然停下。
“为什么是我?”他抬头看我,“如果你是第七个容器,那我算什么?备用的第八个?还是……别的?”
我没说话。远处一辆环卫车经过,水花溅上人行道。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弯腰呕吐。这一次,血里浮着细小的白色颗粒,像融化的蜡屑。
我扶住他胳膊,感觉到皮肤下的脉搏跳得极快,几乎要冲破血管。
他喘着气直起身,眼神有点散。“咱们得弄清楚一件事。”他说,“如果这血是真的连着的,那她要唤醒的,从来就不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