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昊那满是嘲讽和阴谋的话，像根凉丝丝的针，戳破了何瑶刚因沐芳道长点拨而好转的好心情。
她停下脚步，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挡在前面的两个人。
金昊脸色透着点不正常的白，眼神深处藏着点没处发泄的烦躁和火气，跟他平时明着摆出来的骄横不太一样。
而他身边的赵乾，一脸等着看笑话的样子，眼神飘来飘去，嘴角还挂着点让人不舒服的笑。
“金哥哥，赵哥哥。”何瑶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语气疏远又客气，听不出啥情绪，“要是没事，麻烦让让，我得去百草堂学东西。”
她不想跟这俩人多扯，尤其是赵乾，之前跟枯瘦长老有过往来，让她打心底里觉得警惕。
“急什么？”金昊往前凑了一步，离何瑶更近了，眼神扎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好像要找出点破绽似的，“何妹子现在可是门派里的‘红人’了，进门派还不到几个月，功夫涨得飞快，连沐芳道长都对你另眼相看，还能在鹤鸣山那种危险地方安安稳稳回来……啧啧，这‘运气’，这‘天赋’，真是让我们这些人都自愧不如啊。”
他特意把“运气”和“天赋”说得很重，那里面的讽刺，谁都听得出来。
赵乾在旁边帮腔，语气怪里怪气的：“就是啊，何妹子。听说苏芷妹子是为了护着你，才被那妖花伤了，到现在还没醒？唉，真是可惜了……你说你这么‘厉害’，当时怎么就没护住她呢？”
这话像条毒蛇似的，正好咬在何瑶心里最痛、最自责的地方。
她脸色一下子又白了几分，垂在身子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看到她脸色变了，金昊眼里闪过点得意，接着逼问道：“我特别好奇，何妹子。你到底靠的是什么？难道真像有些师弟师妹私下说的那样，藏着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宝贝’？”
他的目光跟带了钩子似的，死死盯着何瑶，就想从她脸上看出点慌乱来。
何瑶的心猛地一沉。
他们果然还是怀疑琉璃心！
而且，居然拿苏芷的伤来戳她的痛处！
一股火气混着委屈和自责，一下子涌到心口，差点让她控制不住情绪。
就在这时候，怀里那枚温温的琉璃心坠，好像感觉到了她情绪翻得厉害，悄悄透出一股平和的暖意，跟最好用的镇定药似的，慢慢流进她心里，把那股窜上来的火和扎人的痛，都一点点抚平了。
不能生气，不能乱了阵脚。
不然正好中了他们的圈套。
何瑶深吸一口气，借着琉璃心带来的清醒，硬是压下了所有不好的情绪。
她抬起头，目光又变得平静无波，甚至带了点冷意，直直地迎着金昊审视的眼神。
“金哥哥。”她的声音清楚又稳，透着点不像她这个年纪的沉着，“练功夫这条路，长得很，还远着呢，每个人的机缘不一样，功夫涨得快还是慢，没必要跟别人解释吧？
至于苏芷妹子受伤，我心里又痛又自责，白天晚上都不安稳，这是我和苏芷妹子之间的事，好像……跟金哥哥没什么关系吧？”
她顿了顿，目光转到旁边眼神飘来飘去的赵乾身上，语气又冷了点：“还有‘宝贝’那说法，根本就是瞎编的。
哥哥要是对这种没根没据的闲话这么感兴趣，不如把心思多放在自己练功夫上？
总比在这儿……白费口舌，让人说闲话强。”
她话说得不算冲，却句句在理，软里带硬，尤其是最后那句“白费口舌，让人说闲话”，隐隐点出他们这么做有多丢人。
金昊被她这番不卑不亢、还不肯让一步的话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本来想惹毛何瑶，让她乱了阵脚，最好能逼她露出点马脚，没成想对方这么沉得住气，反倒把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何瑶那双清亮又平静的眼睛，好像能看穿他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嫉妒和算计，让他莫名觉得有点狼狈。
赵乾见金昊没占到便宜，干笑两声，打圆场说：“何妹子这话重了，金哥哥就是关心一起练功夫的，没别的意思，没别的意思……”
“既然这样，那我走了。”何瑶没给他们再纠缠的机会，轻轻往旁边挪了挪，从俩人中间的缝里直接走了过去，头也不回地往百草堂去，背影挺得笔直，一点不拖泥带水。
金昊盯着她走远的背影，胸口起伏得厉害，脸色阴得快要滴出水来，拳头攥得咯咯响。
他猛地转头看向赵乾，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压不住的火，还有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虚：“没用的东西！连个小丫头都收拾不了！”
赵乾眼底闪过点不满，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低声说：“金哥哥别气，这小丫头确实滑，抓不住把柄。
不过……她得意不了多久。”
金昊冷哼一声，甩着袖子走了，只是那脚步，好像比平时沉了点。
何瑶快步走进百草堂，直到那种背后像被人盯着的不舒服感觉没了，才轻轻松了口气，可心情还是沉得厉害。
金昊和赵乾的敌意这么明显，尤其是赵乾跟枯瘦长老的关系，让她觉得有股看不见的压力，正一点点往她身上压。
她下意识地攥紧怀里的琉璃心坠，那温温的触感传过来，又让她乱乱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这枚自从祖母走后就一直带在身上的吊坠，早就不只是身份的象征、练功夫的帮手了，更是她在孤单、害怕、有压力的时候，唯一能靠一靠、拿点温暖和力气的东西。
严师叔布置好新的认灵植任务后，何瑶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拿出一卷记了几百种灵植特性和相互作用的厚竹册——《百草纲目·辅篇》，开始专心研究。
这卷竹册的内容，比入门的基础课复杂难懂得多，里面讲了好多药性互相帮衬、互相克制，还有配药时主次搭配的细枝末节，好多话都说得绕，还抽象，得悟性好、会联想才能看懂。
一开始，何瑶看得特别费劲，眉头皱得紧紧的，好多关键地方翻来覆去想，还是没明白。
她忽然想起沐芳道长说的“用心控着功夫”，就试着不再死记硬背，而是静下心来，把心思都沉进去，去“感受”那些字背后，灵植的生机怎么转、药性怎么混在一起变化的规律。
就在她心思全沉进去的那一刻，怀里的琉璃心坠又起了作用。
它没直接告诉她答案，却透出一股凉丝丝的感觉，跟突然被点醒似的，让她脑子一下子特别清楚，想法也变得格外明白、灵敏。
竹册上原本绕人的字，好像活了一样，在她脑子里自己组合、推演，变成一幅幅清清楚楚的画面——不同属性的灵植，根须怎么缠在一起、气息怎么融在一起；
温和的药性怎么带着猛一点的药力走；
互相克制的属性，在特定条件下又怎么勉强达到平衡，还透着危险……
之前好多想破头都不懂的难题，现在一下子就明白了，好像眼前蒙着的一层薄纱，被悄悄掀了下来。
她甚至能举一反三，想到之前在药田干活时看到的一些小细节，跟这儿的道理对着看，理解得更透、更深了。
这种悟性突然变好、脑子特别灵光的感觉，好得没法说。
她就像好久没下雨、快干死的小苗，拼命吸收着竹册里的知识，效率比平时快了好几倍！
她知道，这不光是自己突然开窍了，更是琉璃心那种“让人心里清楚、悟性变好”的神奇作用在帮忙。
它就像个不说话的老师，在她卡壳的时候，悄悄帮她把迷雾拨开，指给她走哪条路。
接下来的几天，何瑶的日子过得更忙了。
白天，她在传功堂、百草堂、清音阁之间来回跑，拼命学所有能让自己变强的东西。
晚上，就一个人在沁碧居拼命练功夫，把修为扎牢，一遍遍练沐芳道长教的“用心控着功夫”的法子，对“沁雨诀”“繁花引”“清音咒”的掌握，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到位。
琉璃心坠一直贴身带着，它不停透出的温暖意，还有帮着保持清醒、提升悟性的作用，让她始终能集中精神，效率特别高。
她刻意在别人面前藏着，没让人看出功夫涨得多快，但实际上，自己的本事已经攒了不少，一天一个样。
可她没忘了，平静底下还藏着乱子。
苏芷还没醒，半个月的期限就像悬在头顶的剑。
那枚淡紫薄片和莲形碎片，像两根刺，深深扎在她心里。
金昊、赵乾偶尔投过来的阴沉沉的眼神，还有那位老不露面的枯瘦长老，都让她不敢有半点放松。
这天半夜，何瑶练完功，没马上睡觉。
她拿出纸和笔，就着淡淡的月光，开始理这些天攒下的各种线索。
流芳府、黑莲邪派、莲形碎片、淡紫薄片、噬魂妖萝、邪东西附身、枯瘦长老、金昊赵乾……
这些散着的点，在她笔下慢慢画出一张模糊又危险的网。
所有线索，好像到最后，都隐隐指向流芳府，指向那个可能存在的、跟黑莲有关的“地宫”！
她必须去流芳府！
不只是为了找赤阳暖玉，更是为了把这一切的真相查明白！
为了苏芷，也为了自己，找一条能活下来的路！
可是，怎么去？
用什么理由下山？
门派管弟子出门管得严，尤其是她这种刚进门派没多久的弟子。
就在她皱着眉琢磨的时候，窗外的夜风吹过，传来远处隐隐的钟响——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
与此同时，她怀里那枚一直安安稳稳、温温和和的琉璃心坠，居然没一点征兆地、猛地跳了一下！
一股特别淡，却满是提醒意味的震动，像往平静湖里扔了颗石子，从心坠里传出来，还指了个明确的方向——
门派最里面，那片常年被淡紫色云气罩着的、听说只有阁主和太上长老能去的禁地区域！
几乎是同一时间，何瑶敏锐地感觉到，一股像大海一样宽，却又有点说不出的老气和找人意思的精神力量，以那片禁地区域为中心，悄悄漫过整个素心阁，好像在……扫着什么东西？
这股精神力量扫过沁碧居的时候，何瑶吓得不敢喘气，拼命把自己的气息收起来，连琉璃心坠的光都一下子藏没了。
那股力量在她身上稍微停了一下，带着一种好像能看穿一切的审视，让她浑身的血都快冻住了。
幸好，那股力量没发现不对劲，慢慢移开了。
直到那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彻底没了，何瑶才敢大口喘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是谁？
是那位神秘的阁主？
还是某位闭关的太上长老？
他（她）在找什么？
为什么琉璃心坠会对此有提醒？
难道……跟自己这几天查的事有关？
还是说……跟琉璃心坠本身有关？
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想法，冒了出来。
她猛地抬头，看向禁地方向，眼里满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震惊和害怕。
难道这素心阁的最上层，也……不是完全能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