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光种暗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像是被人用重锤砸中了后颈。
林昭的手掌按在他后背，源能顺着接触点渗进来，带着冰铁般的冷意：稳住。
系统在抖。他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意识深处那团熟悉的金色光雾正在翻涌，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波纹里裹着刺目的银线——那是白曜的意识在啃噬系统核心。
控制台突然炸开刺耳鸣叫，苏妄的终端屏幕全红，她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的速度快得带起残影：非法人格注入！
白曜的意识数据流正在覆盖系统逻辑层，他用旧纪元的加密协议绕过了防御！
剥离程序启动需要多久？陈洛抓住控制台边缘，指节发白。
七分钟。系统的机械音比平时慢了半拍，像是生锈的齿轮，但外部意识...正在干扰能源供应。
实验室方向传来闷响。
叶清欢的拳意火焰突然矮了三寸，她跪坐在地的脊背猛地绷直，《太初拳经》残页在身后剧烈震颤，金红光芒里渗出缕缕黑丝：陈洛！
镜界封锁撑不住了，那些黑紫色能量在腐蚀拳意！
陈洛转头看向监控屏，叶清欢所在的镜面空间已经裂成蛛网，每道缝隙里涌出的黑雾都在啃噬她的拳意。
她的嘴角血线拉得老长，却还在咬着牙往拳头上输送源能——那是她昨夜刚突破的巅峰级源能，此刻正像流水般往裂隙里灌。
先顾系统。林昭突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泛着蓝光的源能接口。
她的指尖在接口上一按，天枢武装的银白甲片顺着皮肤纹路爬出来，护腕上的星环图腾亮起：我用天枢当防火墙。
陈洛瞳孔微缩：天枢和系统的适配率只有63%，强行接入会烧穿你的神经链！
烧穿就烧穿。林昭的声音冷得像淬过冰，她抓起陈洛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源能接口与陈洛掌心的系统纹路开始共鸣，你以为我为什么把适配率从30%练到63%？
热浪顺着手臂窜进陈洛意识海。
天枢武装的源能如钢铁洪流般冲进系统防御层，在白曜的银色数据流前筑起高墙。
陈洛看见系统光雾里多了道银白色的影子，与金色光雾背靠背，正用锋利的源能刃切割那些啃噬过来的银线。
进度压到82%了！苏妄突然喊出声，但白曜的意识体在分裂，他在用旧纪元的火种裂变技术——
露西！
陈洛的惊呼盖过了她的话。
蜷缩在墙角的实验体少女突然瘫软下去，原本空洞的眼睛翻出眼白，苍白的嘴唇开合：他在吃系统...就像吃掉爸爸，吃掉妈妈，吃掉露西的哥哥们一样。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面，指甲缝里渗出血珠，系统在哭...它说不要变成那些被吃掉的东西。
陈洛的呼吸一滞。
三个月前在白曜实验室救回露西时，这孩子还只会机械重复实验体17号，直到上周才第一次喊出陈洛哥哥。
此刻从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他心上——露西的火种共鸣天赋，能感知到源能体的情绪波动。
系统有情绪？苏妄猛地抬头，终端屏幕上的数据突然疯狂跳动，等等...我之前解析系统核心代码时，检测到过类似生物电的波动，但以为是误差——
叶清欢撑不住了！林昭的声音突然发紧。
监控屏里，叶清欢的拳意火焰彻底熄灭，镜面空间一声碎成齑粉。
黑紫色能量如潮水般涌出，瞬间淹没了她的身影。
陈洛的光种地炸响。
他甩开林昭的手冲向实验室通道，却被苏妄拽住手腕：你现在进去就是送死！
那些黑紫色能量是白曜用克隆体残魂提炼的意识腐蚀液，连源能武装都会被溶解！
那怎么办？陈洛的声音发颤。
他能清晰感知到叶清欢的源能波动正在变弱，像风中的烛火。
林昭的额头渗出冷汗，天枢武装的甲片开始泛焦黑，我还能撑三分钟。
苏妄，你不是在研究反吞噬阵吗？
现在需要什么？
苏妄的手指在终端上划出一串蓝光：需要系统的实时数据流，和白曜的意识特征码。
但系统现在被入侵，数据流乱成了浆糊——
我给你。
陈洛突然闭上眼睛。
意识深处，系统光雾正被银线缠成乱麻，那些银线上还沾着露西说的的情绪，酸涩得让他鼻腔发疼。
他咬着舌尖，让痛意保持清醒，然后做了个连系统都没预警的动作——主动撕开意识屏障，让自己的意识与系统光雾交融。
陈洛！你疯了？苏妄的尖叫像隔了层毛玻璃。
意识海瞬间翻涌。
陈洛看见系统光雾里的金色纹路正在与自己的灵魂纹路重叠，白曜的银线刺进来时，竟先扎进了他的意识。
痛意铺天盖地，但他却看清了那些银线的结构——每根线上都刻着旧纪元的符文，和白曜实验室墙上的实验记录一模一样。
找到了。他扯着一根银线，将其拽到系统光雾前，系统，这是白曜的意识特征码，用吞噬规则分解它！
系统光雾突然暴涨。
原本被压制的金色纹路如活物般窜出，顺着陈洛指引的方向，将那根银线绞成碎片。
林昭的天枢甲片地弹开，她踉跄两步扶住控制台：防御层压力骤降！
陈洛，你对系统做了什么？
人格共融。陈洛睁开眼，瞳孔里流转着系统的金色纹路，我和系统的意识在交融。
苏妄，把分解后的特征码传给你，能推演出解法吗？
苏妄的手指停在半空。
终端屏幕上，刚接收的数据流正以她从未见过的方式重组，那些被白曜篡改的代码，竟在陈洛的意识影响下自动修复。
她盯着不断刷新的分析结果，喉结动了动：可能...需要更深层的共融。
但风险是——
先救叶清欢。陈洛打断她，转身冲向实验室。
林昭的手按在他肩膀上，天枢武装残留的源能烫得他皮肤发红：我和你一起。
苏妄看着两人的背影，手指在终端上按下加密传输键。
她盯着屏幕上跳出的人格共融可行性97%，又看了看仍在昏迷的露西，突然轻声说：陈洛...你最好别死。
实验室里，黑紫色能量还在翻涌。
陈洛的光种亮起刺目金光，吞噬规则自动运转，将触碰到他的腐蚀液分解成精纯源能。
他在能量雾里看见叶清欢蜷缩成一团，后背的衣物已经被腐蚀出大片血痕。
抓住我。他蹲下身，将叶清欢打横抱起。
叶清欢的睫毛颤了颤，染血的手指抓住他衣领：陈...洛？
我在。他收紧手臂，源能如温泉般涌进她体内，别怕，我们回家。
同一时间，控制台上的系统提示音突然清晰：人格共融进度：13%。
苏妄盯着这个数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终端边缘。
她知道，当共融进度达到100%时，陈洛和系统将彻底融合——但那意味着什么，连她这个科研天才都不敢细想。
她抬头看向实验室方向，那里的金光正穿透黑紫色雾霭，像一把劈开黑暗的剑。
或许...这就是答案。她轻声说，手指在终端上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是《人格共融·最终推演方案》。
苏妄的指甲几乎要掐进终端边缘。
她盯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流，后槽牙咬得咯咯响——白曜的意识体正在以每0.3秒分裂一次的速度侵蚀系统底层，照这个速度，别说七分钟，七秒后系统核心就要变成一团乱码。
“苏博士！”林昭抱着昏迷的叶清欢冲进主控室，天枢甲片的焦黑纹路还在滋滋冒着青烟，“叶清欢的源能被腐蚀了37%，得用系统的净化模块——”
“净化模块被白曜锁死了！”苏妄突然拍响控制台，终端投影出三叠数据墙，“看这个！白曜用‘火种裂变’把自己的意识拆成了主核和三百七十二个副核，主核在啃系统，副核在烧我们的防御节点！”她指尖划过最中间的数据流，那串银紫色代码正以诡异的螺旋状生长，“常规剥离程序会同时撕碎主核和系统，唯一解法是……”
她突然顿住，喉结上下滚动。
林昭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还在昏迷的陈洛——他额角沾着血，系统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像条沉睡的金蛇。
“让陈洛亲自进去。”苏妄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又突然拔高，“用‘人格共融’当手术刀！他的意识和系统有共生链接，能精准定位白曜的主核，再用吞噬规则把那团烂肉剜出来！”
林昭瞳孔骤缩：“共融进度才13%，他的灵魂会被系统意识反噬的！”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苏妄猛地扯下实验服扔到一边，露出里面缠着绷带的手臂——那是三天前破解系统防火墙时被数据流灼伤的，“白曜在三十分钟前就切断了实验室的能源，备用电源撑不过十分钟。等系统崩了，星环城会跟着塌，灰区的陈霜，圣区的天枢武库，全都会变成白曜的实验材料！”
林昭的手指死死抠住叶清欢的手腕。
少女的脉搏弱得像游丝，可当她抬头对上苏妄泛红的眼尾时，突然松开手：“需要我做什么？”
“守住白曜的肉身。”苏妄调出实验室监控，画面里，白曜正坐在神经链接舱里，苍白的手指在虚空划动，“他的意识在系统里，肉身却是控制开关。要是他提前拔了链接线，系统核心会爆炸，陈洛连渣都剩不下。”
林昭的天枢甲片突然重新亮起，这次的蓝光里掺着血丝：“我去——”
“不。”一道带着血锈味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叶清欢扶着门框站起，后背的血痕在衬衫上洇出暗红地图，“拳意对意识体有压制性，我来封他的肉身。”她踉跄两步，《太初拳经》残页从袖中滑落，金红光芒裹住她的拳头，“陈洛救过我三次，这次换我。”
苏妄的手指在终端上翻飞，临时入口程序的绿色进度条跳到99%：“拳封万界·初式需要三分钟结印，你撑得住？”
叶清欢笑了，染血的嘴角咧开：“当年我师父被十二区的源能者围杀，断了三根肋骨还能打出完整的拳谱。我这伤……”她捏紧拳头，拳意火焰突然暴涨三寸，“算个屁。”
主控室的警报声突然变调。
苏妄猛地抬头：“入口程序完成！陈洛，该你了。”
陈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
他只觉得意识像浸在沸水里，系统光雾里的酸涩感更浓了，像露西第一次喊他“哥哥”时，他蹲在实验室废墟里掉的那些眼泪。
他看向叶清欢，她正背对着他结印，拳意凝成的金色锁链正穿透监控屏，缠向白曜的神经舱；他看向林昭，她的天枢甲片已经覆盖到脖颈，手里攥着从叶清欢伤口里拔出来的腐蚀液样本——那是给苏妄的后手；最后他看向苏妄，她的终端上跳出“共融风险89%”，可她还是按下了确认键。
“疼吗？”系统的机械音突然变得像人类少年，带着点沙哑的关切。
陈洛愣住。
三个月前他第一次听见系统说话时，它还只会报吞噬进度；上周露西说系统在“哭”时，他以为是孩子的错觉。
现在这道声音里的情绪太清晰了，像他熬夜改代码时，陈霜端来的那碗热粥。
“疼就对了。”他扯了扯嘴角，走向那团由入口程序生成的金色光门，“我疼，说明还活着。”
光门裹住他的瞬间，意识突然失重。
等陈洛站稳，眼前是片由源能构成的虚拟空间——天是流动的代码，地是系统核心的金色纹路，正中央悬浮着团银紫色的雾，雾里隐约能看见白曜的脸。
“欢迎来到我的意识囚笼，陈洛先生。”白曜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你以为吞噬系统能护你周全？它不过是旧纪元的残次品，而我——”
“而你是把它拆了又拼的疯子。”陈洛打断他。
他能清晰看见银雾里的结构：主核是团蠕动的紫球，三百七十二根银线扎进系统纹路，“三个月前我在你实验室看到的实验日志，第17页写着‘意识融合会产生不可控变量’，第28页写着‘克隆体17号有火种共鸣天赋’。你怕变量，所以要把系统改造成没有情绪的工具。”
白曜的银雾突然收缩。
陈洛看见紫球表面裂开道缝，露出里面更小的紫球——原来裂变还在继续。
“那又如何？”白曜的声音里透出癫狂，“等我吞了系统，就能用吞噬法则改写星环城的规则！贫民窟会消失，源能战争不会再发生，所有人都会变成完美的实验体——”
“包括露西？”陈洛的光种突然炸响。
他想起露西蜷缩在墙角啃面包的样子，想起她第一次用脏手摸他脸时说的“哥哥手好暖”，“包括那些被你烧了意识的克隆体？”
白曜的银雾剧烈震颤，紫球裂开的缝隙里渗出黑血：“他们是失败品！只有完美的——”
“够了。”陈洛往前走了一步。
系统光雾从他背后涌出来，与他的灵魂纹路彻底重叠，“你以为吞噬是我唯一的手段？不，我可以重建你。”
他抬手，金色纹路缠上最近的一根银线。
那是白曜的副核，里面还留着他二十岁时在源能研究院做实习生的记忆：他熬夜改数据被导师骂，躲在厕所哭；他第一次成功融合源能和古魔法时，手在抖；他抱着第一个克隆体婴儿说“别怕，爸爸会让你完美”。
“你看，”陈洛的声音放得很轻，像哄陈霜睡觉，“你不是天生的疯子。是源能议会的压迫，是实验失败的绝望，是‘完美’两个字把你逼成了怪物。”
银线在他手里融化，变成精纯的源能，重新注入系统纹路。
白曜的主核紫球开始剧烈跳动，表面的裂缝里涌出更多黑血：“你在干什么？！那是我的意识！”
“重建。”陈洛又抓住第二根银线，这次他看见白曜在焚化炉前烧克隆体16号的尸体，眼泪滴在实验日志上，“你伤害过的人，我来替你记住；你丢失的人性，我来替你找回来。”
紫球突然炸开。
白曜的身影从银雾里跌出来，西装破破烂烂，脸上全是泪痕：“你不能……不能让我想起这些……”
“我偏要。”陈洛的光种亮得刺眼，系统纹路覆盖了他半张脸，“吞噬法则不止能吞，还能补。你拆了系统十七次，我就重建你十七次。”
白曜的身影开始扭曲变形。
他嘶吼着：“你会后悔的！等我再爬起来——”
“你爬不起来了。”陈洛指尖按在白曜眉心，系统光雾如潮水般涌进他意识，“因为这次，我和系统一起看着你。”
整片虚拟空间骤然崩塌。
陈洛眼前闪过林昭的天枢甲片、叶清欢的拳意锁链、苏妄的终端蓝光，最后是露西皱着眉头喊“哥哥”的脸。
等他再睁眼，已经回到了主控室。
“系统提示：人格共融进度：47%。”
苏妄的终端突然发出蜂鸣。
她盯着屏幕，手指颤抖着划过新跳出的文字：“新人格档案已建立。”
林昭猛地转头看向实验室监控——白曜还坐在神经链接舱里，可他的手指不再划动，眼神空得像面镜子。
叶清欢的拳意锁链还缠在他身上，却突然松了半寸，她跪坐在地，笑着对监控比了个“oK”的手势。
陈洛摸了摸自己的脸。
系统纹路还在皮肤下流动，可那种酸涩感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种温暖的、像被人轻轻握住手的感觉。
“系统？”他轻声喊。
“在。”这次的机械音里，真的有了笑意。
主控室的备用电源突然发出“滴”的一声。
苏妄抬头看向能源表——只剩最后5%。
她快速扫过所有人：叶清欢在林昭怀里昏过去，呼吸已经平稳；林昭的天枢甲片正在自动修复；陈洛坐在控制台前，系统纹路里渗着淡淡的金芒。
她的手指在终端上新建了个文档，标题是《人格共融·第二阶段推演》。
文档第一行写着：“当共融进度突破50%，系统或将觉醒独立意识——”
警报声突然再次响起。
苏妄猛地抬头，发现陈洛的系统纹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从手腕爬到脖颈，最后停在左眼下方，形成个小太阳的形状。
“系统提示：检测到外来意识残留。”机械音里的笑意消失了，“建议启动……”
“人格剥离程序。”陈洛接口。
他站起身，系统纹路在他身后凝成巨大的金色光翼，“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