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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世潭边,死寂一片,唯有潭水还在微微荡漾,残留着方才惊天战斗的余波。老疤撑着破刀,喘着粗气,独眼惊疑不定地在沈青梧和清洁工消失的方向来回扫视。

“我说……丫头,刚才那保洁大佬,是几个意思?帮了我们,又屁都不放一个就走了?这售后服务不到位啊!”他凑到沈青梧身边,压低声音,“他指那个方向……是让我们去,还是让我们滚?”

沈青梧没有立刻回答。她紧握着手中温润的三生石碎片,脑海中依旧翻腾着那些来自远古的启示碎片:归墟之眼、作为钥匙的三生石、即将挣脱的圣主、轮回崩碎的末日……以及,清洁工那模糊不清、却又似乎与这一切息息相关的身影。

信息太过庞杂,如同一团乱麻。但有一点很清楚:时间不多了。

“他指的路,是离开前尘旧梦峡,前往望乡台的方向。”沈青梧缓缓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魂力透支的沙哑。望乡台,传说中亡魂最后一次回望阳世亲人的地方,也是地府中一个重要的时空节点。

“望乡台?去那儿干嘛?”老疤挠头,“那地方除了哭哭啼啼的新鬼,就是些卖劣质孟婆汤的奸商,没啥油水啊!”(内心:他还惦记着“捡装备”。)

“三生石的启示显示,另一块碎片,可能与望乡台附近波动的强烈‘执念’有关。”沈青梧解释道,她借助刚刚融合的三生石碎片之力,对另外两块碎片的感应清晰了不少,“而且,望乡台连接阴阳,时空相对薄弱,或许能让我们避开阎罗殿和禁典派在主路上的重重封锁。”(内心:更重要的是,清洁工指了这个方向,必有深意。)

无名收剑入鞘,言简意赅:“可走。”

幽火的幽光稳定下来,表示没有异议。

“成!听你的!”老疤也不再纠结,“反正疤爷我现在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跟阎罗殿、禁典派、还有那什么鬼渊影都干过架了,还怕去望乡台看人哭鼻子?”

一行人稍作调息,便朝着清洁工指示的方向,也是三生石碎片隐隐感应的方向前进。

离开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前尘旧梦峡,周围的景象逐渐“正常”起来,恢复了地府固有的昏黄与荒凉。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却丝毫未减。偶尔能看到一队队盔甲鲜明的阎罗殿鬼兵匆匆掠过,似乎在搜寻什么;天空中也有禁典派的幽浮法器如同秃鹫般盘旋,监视着大片区域。

“啧啧,戒严了啊。”老疤咂咂嘴,“咱们现在可是地府头号通缉犯了,感觉还挺……刺激?”

得益于沈青梧以轮回道韵巧妙遮掩气息,以及专挑偏僻小路行走,他们数次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巡逻队。

越靠近望乡台,空气中那种悲伤、眷恋、不甘的执念气息就越发浓郁。隐约的哭泣声、叹息声随风飘来,听得人心头发堵。

望乡台并非一个简单的台子,而是一片巨大的、悬浮在虚无之中的断崖。断崖边缘,立着一面巨大的、水波般荡漾的光镜,那便是“望乡镜”。无数新死的魂体排着长长的队伍,麻木地走上断崖,在鬼差的催促下,最后看一眼阳世的亲人,然后便被押往奈何桥。

而在断崖下方,是一片更加混乱的区域,被称为“执念谷”。那里聚集着无数因为执念太深、不愿轮回或者无法轮回的魂灵。他们的执念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终年不散的灰色迷雾,其中幻象丛生,危险程度不亚于前尘旧梦峡。

“感应越来越强了。”沈青梧站在执念谷边缘,感受着手中三生石碎片的轻微震颤,“另一块碎片,就在这谷中。而且……似乎被一股非常强大而古老的执念守护着,或者说……禁锢着。”

“强大的执念?”老疤探头往迷雾里看了看,只觉阴风阵阵,鬼哭啾啾,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比疤爷我想发财的执念还强?”

沈青梧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她尝试将神识探入谷中,却发现那灰色的执念迷雾对神识有极强的干扰和腐蚀作用。“这迷雾不简单,大家跟紧我,不要走散。”

她再次展开轮回领域,不过这次范围控制得很小,仅仅笼罩住己方四人。混沌色的光晕将灰色的执念迷雾排斥在外,形成了一个安全的移动空间。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踏入执念谷。

谷内景象比外面看到的更加诡异。灰色的雾气中,不时闪过一幕幕由执念构成的幻象:有母亲呼唤孩儿的,有商人惦记财产的,有书生思念情人的……这些幻象栩栩如生,并且带着强大的精神感染力,试图将路过者拉入它们的执念故事中,永世沉沦。

沈青梧凭借轮回道韵和三生石碎片的指引,在如同迷宫般的执念幻象中艰难穿行。偶尔有特别强大的执念幻象冲击领域,都被她以寂灭意蕴强行斩断。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不同于其他执念的、异常清晰且激烈的争吵声。

“……我不喝!凭什么让我忘了?!我等他了三世!他说过会来找我的!”一个女子凄厉的声音。

“……由不得你!地府律法,过了望乡台,必饮孟婆汤!”一个冰冷威严,却又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声音。

循着声音穿过一片浓雾,眼前的景象让几人一愣。

只见一小片被奇异力量清空的区域里,一名穿着古代衣裙、面容姣好却满脸倔强的女鬼,正死死护着身后一块半埋在地下、散发着微弱白光的石头——那正是另一块三生石碎片!

而与她对峙的,并非鬼差,而是一位……推着辆散发着袅袅青烟的木制小推车,车上放着个大汤桶,身披官袍却头戴厨师帽,脸色铁青的……孟婆?!

这位孟婆和传说中慈祥的老奶奶形象相去甚远,她看起来年纪不大(以鬼的标准),柳眉倒竖,手持一个长柄汤勺,敲得汤桶邦邦响:“吴小倩!这是你第三世赖在我这儿不走了!前两世你说要等夫君,我念你情深,睁只眼闭只眼!这一世你连夫君是谁都不知道了,就凭一个感觉就要死要活?我的业绩还要不要了?!这碗汤,你今天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那名叫吴小倩的女鬼泣不成声,却死死抱住三生石碎片:“我不!我能感觉到,他就在附近!这石头在发热!它在指引我!”

孟婆气得差点把勺子扔了:“那是三生石碎片!地府一级保护文物!你抱着它有什么用?它能帮你找到你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死鬼老公吗?赶紧给我放手,喝了汤去投胎!别耽误我下班!”

沈青梧几人:“……”

老疤嘴角抽搐,小声对沈青梧说:“丫头……这孟婆……画风好像有点歪啊?地府现在也搞KpI考核了?”

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让紧张的气氛都变得有些滑稽。

沈青梧看着那块被吴小倩紧紧抱着的三生石碎片,又看了看气得跳脚的孟婆,心中了然。看来,这块碎片被吴小倩强大而纯粹的“等待”执念所吸引,或者说成为了她执念的寄托。而孟婆,似乎并非敌人,只是一个被“钉子户”鬼魂搞得焦头烂额的……地府基层公务员?

她撤去轮回领域,缓步走上前。

她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孟婆和吴小倩的注意。

孟婆警惕地看向沈青梧,尤其是感受到她身上那不凡的气息以及手中另一块碎片的力量后,脸色更加难看:“又来了一个?你们这些麻烦人物能不能别总往我这小摊跑?我只是个熬汤的!”

吴小倩则如同看到了救星,抱着碎片冲到沈青梧面前,泪眼婆娑:“你……你能感觉到吗?这石头在呼唤你!你认识他对不对?你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

沈青梧看着吴小倩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执念之火,心中微叹。她能感觉到,这块三生石碎片之所以停留在此,与吴小倩那跨越三世、近乎本能的“等待”执念密不可分。

“我无法帮你找到你要等的人。”沈青梧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但这块石头,关乎阴阳平衡,关乎阻止一场巨大的灾劫。它必须被带走。”

吴小倩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抱紧碎片猛然后退:“不!不行!没有它,我就真的找不到他了!”

孟婆在一旁扶额:“看吧看吧!我就知道!跟你们这些执念深重的鬼讲不通道理!”她转向沈青梧,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公事公办,“这位……大人?不管你是谁,这块碎片是地府登记在册的重要物品,被这痴心鬼私藏。你若需要,请出示相关调令文书,或者……帮我劝她把这碗汤喝了,东西自然上交。”她晃了晃手里的汤勺。

局面陷入了僵局。强抢?恐怕会伤及吴小倩的魂体,甚至可能损坏碎片。劝说?看吴小倩那样子,根本听不进去。

就在这时,沈青梧手中的三生石碎片突然自主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与吴小倩怀中的碎片产生了共鸣。同时,沈青梧福至心灵,借助两块碎片的联系,将一缕神识探入了吴小倩那混乱而执着的记忆深处。

在那记忆的最底层,跨越了三世轮回的迷雾,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约定,一个背影,以及……一个熟悉的、带着骨质面具的侧影……清洁工?!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沈青梧几乎可以肯定,吴小倩等待了三世的人,或者说她执念的源头,竟然与那位神秘莫测的清洁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剧震。

她收回神识,看向吴小倩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我无法带你找到他。”沈青梧再次开口,但这次,她的声音注入了一丝轮回道韵,直抵吴小倩的灵魂本源,“但或许,我可以让你‘看到’,你等待的,究竟是什么。”

她不等吴小倩反应,便抬起手,指尖蕴含着两块三生石碎片的力量,轻轻点向吴小倩的眉心。

“三世回眸,执念溯源!”

光芒将吴小倩笼罩。她浑身一震,眼中闪过无数画面——并非她想象中的甜蜜过往,而是地府秩序的维护、归墟污染的对抗、一次又一次的擦肩而过、以及一份沉甸甸的、无法言说的……责任与守护。

她等待的,从来不是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而是一个肩负着地府某种重要使命的存在。她的执念,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锚定那块三生石碎片、等待真正需要它的人到来的……坐标。

泪水无声地从吴小倩眼中滑落,但不再是之前的绝望和固执,而是一种恍然、释然,以及深深的疲惫。

“……原来……是这样……”她喃喃道,抱着碎片的手,缓缓松开。

那块三生石碎片自动飞起,落入沈青梧手中,与第一块碎片轻轻贴合,光芒交融,气息变得更加完整和强大。

孟婆见状,长长舒了口气,赶紧舀了一碗汤递过去:“想通了就好,来,趁热喝,这碗我算你VIp,多加了两粒枸杞……”

吴小倩看了看孟婆,又看了看沈青梧,最终,接过那碗孟婆汤,一饮而尽。眼中的执念之火渐渐熄灭,变得清澈而平静。她对着沈青梧微微躬身,然后默默走向投胎的队伍。

“搞定!”孟婆拍了拍手,如释重负,然后看向沈青梧,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和……同情?“两块碎片了?啧啧,看来你是真要掺和进那摊烂泥里了。小心点吧,那帮搞归墟的,还有上面那些……都不好惹。”她指了指头顶,意有所指。

说完,她推起她那散发着热气的汤车,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慢悠悠地消失在迷雾中,继续她的“业绩”奋斗去了。

沈青梧握着两块合一的三生石碎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更加清晰的力量和指引,心中却因为吴小倩记忆中的那个侧影而波澜起伏。

清洁工……你究竟是谁?与这跨越三世的等待有何关联?在这盘涉及轮回存亡的大棋中,你到底是执棋者,还是……另一枚棋子?

“丫头,发什么呆呢?”老疤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碎片拿到了,咱们接下来去哪儿?找最后一块?”

沈青梧收敛心神,目光望向执念谷的更深处,或者说,是望向那冥冥中牵引着最后一块碎片的方向。

“最后一块碎片……”她感应着那微弱却坚定的波动,缓缓道,“似乎在奈何桥下,忘川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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