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那非人的、充满原始愤怒的咆哮声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得沈青梧魂体发颤,废弃基地出口的金属框架都在嗡嗡作响!前方是死寂无声、弥漫着不祥雾气的无尽荒原,天空中是陌生的昏黄双星。
进退皆是无路!
笔记本上那刺眼的「厄运补偿:45\/100」像是对她鲁莽行径最直接的审判。一次性暴涨九点!这厄运简直如同跗骨之蛆,甩不脱,逃不掉,每一次看似挣扎求生,都只是将其推向更恐怖的深渊!
不能犹豫!背后的东西绝对不是她现在能对付的!
沈青梧一咬牙,背着昏迷的爷爷,猛地冲出了气密门,踏入了那片灰黄色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荒原土地!
脚下的地面松软而粘腻,像是混合了灰烬和某种腐败的有机物,踩上去令人极其不适。冰冷的、带着硫磺和腐朽气息的风立刻包裹了她,试图钻入她的骨髓。能见度极低,浓雾翻滚,只能看到眼前几米的范围。
她不敢停留,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远离基地的方向拼命奔跑。每跑一步都异常艰难,松软的地面消耗着她本就不多的体力,爷爷的重量更是让她不堪重负。
背后的咆哮声并没有追出来,似乎那个恐怖的存在被限制在了基地内部,或者不愿踏入这片荒原。但这并没有让她感到丝毫安全,因为这片死寂的荒原本身,就散发着一种更宏大、更令人绝望的恐怖。
跑了不知多久,直到彻底听不到基地的任何声音,直到双腿如同灌铅,肺叶如同火烧,她才不得不停下来,靠着一块冰冷嶙峋的、像是某种巨大骨骼化石的岩石喘息。
她将爷爷轻轻放下,自己也瘫坐在地,贪婪地呼吸着那令人作呕的空气。疲惫和绝望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
怀里的笔记本和静心琉璃依旧死寂。爷爷依旧昏迷,脸色在昏黄星光下显得更加灰败。
她该怎么办?这里是什么地方?该如何生存?如何救爷爷?
无数问题压得她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她敏锐的听觉(或许是厄运加持下的警觉)捕捉到了一些细微的、不同于风声的动静。
嘶嘶…窸窸窣窣…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浓雾中,在灰烬之下,缓慢地移动、靠近!
她瞬间汗毛倒竖,猛地站起身,警惕地望向四周的浓雾!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
突然!
噗!噗!噗!
她周围松软的地面猛地破开!数十只干枯扭曲、如同被烧焦的树枝般、却带着锋利指甲的鬼手猛地伸出,抓向她的脚踝!
同时,浓雾中浮现出一个个扭曲的、半透明的影子!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凝聚的痛苦和怨念,发出无声的尖啸,朝着她扑来!
是荒原上的原生怪物?!因为她的闯入而被惊动了吗?!
沈青梧惊骇欲绝!她想要躲闪,但双脚瞬间就被那些鬼手死死抓住,冰冷刺骨的力量传来,几乎要将她的魂体撕裂!而那些怨念影子已经扑到眼前,带来的是一种直接侵蚀灵魂的冰寒和绝望感!
完蛋了!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还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她徒劳地挣扎着,试图激发笔记本或者静心琉璃,但它们毫无反应!眼看就要被这些怪物吞噬——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浓雾!
紧接着,一支缠绕着微弱电光的骨箭,精准地命中了一只抓住沈青梧脚踝的鬼手!那鬼手如同被灼烧般发出凄厉的尖啸,猛地缩回了地下!
咻!咻!咻!
更多的骨箭如同疾风骤雨般从浓雾中的一个方向射来!它们似乎蕴含着某种奇特的力量,对那些鬼手和怨念影子有着明显的克制作用!
鬼手纷纷缩回,怨念影子也被箭矢穿透,发出痛苦的扭曲,变得稀薄了几分!
抓住她的力量一松!
沈青梧来不及思考是谁在帮忙,连滚带爬地挣脱出来,重新背起爷爷,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拼命跑去!
一支骨箭擦着她的耳边飞过,射翻了一个从侧面扑来的怨念影子,仿佛在为她开路!
她跌跌撞撞地在浓雾中奔跑,身后的嘶吼和尖啸声不断,但箭矢也持续不断,精准地为她清除着障碍。
终于,在跑出一段距离后,前方的浓雾中出现了几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几个穿着破烂皮甲、身上涂抹着诡异油彩、脸上带着骨质面具的…人?或者说类人生物?他们手里拿着粗糙但有效的骨弓和石斧,动作敏捷,配合默契,正在且战且退,显然是在接应她。
其中一个身材最高大、头戴鹿角骨冠的首领模样的人,对着她用力一挥手,示意她跟上,然后转身带着其他人迅速没入浓雾之中。
沈青梧没有选择,只能咬牙跟上这些神秘的“土着”。
这些土着对地形极其熟悉,在浓雾和怪石中穿梭自如,总能巧妙地避开那些危险的流沙坑和潜伏的怪物。他们不时回身射箭,击退追兵。
七拐八绕之后,前方出现了一片由巨大兽骨和岩石堆砌而成的简陋营地。营地周围插着一圈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火把,那些怪物似乎畏惧这种火焰,不敢靠近。
土着们带着沈青梧迅速穿过营地简陋的防御工事,进入了内部。
营地中心燃烧着一堆更大的篝火,同样的幽绿色火焰跳动着,驱散了些许寒意和浓雾。几十个同样装扮的土着围了过来,沉默地看着沈青梧和她背上的爷爷,眼神透过骨质面具,充满了警惕、好奇,以及一种深深的疲惫。
那个戴鹿角骨冠的首领走上前,用一种沙哑、语调古怪的语言对她说了几句话。
沈青梧完全听不懂,只能茫然地摇头。
首领似乎有些失望,但没再多问,只是指了指篝火旁一块铺着兽皮的空地,示意她可以休息。
沈青梧感激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爷爷放下。她自己也几乎虚脱,瘫坐在兽皮上,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有土着递过来一个粗糙的陶碗,里面是某种浑浊的、冒着热气的液体,散发着一种混合了草药和血腥味的古怪气味。
沈青梧犹豫了一下,但看到对方似乎没有恶意,而且自己确实需要补充体力,便接过来,小口喝了下去。
液体入口苦涩,但咽下后却有一股暖流散开,驱散了一些侵入魂体的寒意,让她恢复了一点力气。
“谢谢…”她试着用阳间语言和地府通用语道谢。
那些土着似乎听不懂,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气氛有些尴尬和凝重。
沈青梧靠在岩石上,疲惫地闭上眼睛。今天经历的一切太过刺激,她需要一点点时间来消化和恢复。
然而,厄运似乎并不想给她任何喘息之机。
没过多久,营地外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急促的警报声(一种用骨片敲击发出的刺耳声音)!
负责警戒的土着飞奔进来,对着首领急促地报告着什么,语气充满了惊恐。
首领猛地站起身,营地里的所有土着也都拿起了武器,如临大敌!他们的目光不再看向沈青梧,而是齐刷刷地望向营地外的浓雾,身体紧绷,仿佛感受到了某种远超之前那些怪物的、极其可怕的威胁正在逼近!
沈青梧的心也提了起来!又怎么了?!难道之前的怪物群追来了?还是…基地里那个恐怖存在终于出来了?!
戴鹿角骨冠的首领脸色凝重无比,他猛地转头,看向沈青梧,又看了看她身边昏迷的爷爷,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恐惧,有一丝怜悯,但最终化为决绝。
他大步走到沈青梧面前,用生硬的地府通用语,夹杂着大量手势,艰难地表达道:
“你们…带来…‘吞脊者’的…注视!” “它…醒了…因为…你们!” “营地…不能…待了!” “走!立刻走!向西…过‘泣血河’…或许…能…活!”
吞脊者?那是什么?是基地里那个咆哮的东西吗?因为它醒了,所以这些土着要赶他们走?
沈青梧脸色煞白:“可是…外面全是怪物!我爷爷还昏迷着!我们能去哪?!”
首领的眼神冰冷而坚定,没有任何通融的余地。他指了指西边,重复道:“走!不然…一起…死!”
其他土着也围了上来,手中的武器对准了他们,意思再明显不过。
刚刚才获救,转眼就被驱逐!只因为他们带来了无法抵挡的灾祸!
沈青梧看着这些土着眼中纯粹的恐惧和求生欲,知道哀求没有任何意义。这片荒原的法则就是如此残酷。
她艰难地背起爷爷,在这些土着冷漠(或者说为了自保而不得不冷漠)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那一点点可怜的、由幽绿火焰守护的安全区,再次投入了外面那无边无际、充满未知杀机的浓雾与黑暗之中。
背后的营地迅速被浓雾吞噬,消失不见。
前方,只有土着首领最后指明的方向——西方,以及那条不知道在哪、听起来就极其不祥的“泣血河”。
寒冷的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她的脸颊。
笔记本安静地待在怀里,「厄运补偿:45\/100」像一个冰冷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