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耳鬓厮磨。
李隆基微微喘息道:“要是知道你喜欢吃荔枝,朕也早点让岭南那边送过来。”
杨太真轻轻擦了擦额头香汗,柔声道:“岭南距此数千里,怕是转运不易,妾今日能吃上十几颗,已是心满意足了。”
听到此话,李隆基眉头皱了起来。
“才十几颗?朕明明看到是送了数枝过来的,上面不说有百余颗,但七八十颗绝对是有的。”
杨太真“呀”了一声,又连忙用手捂住嘴:“那定是妾记错了。”
李隆基此时脸上已阴沉无比。
“你如此冰雪聪明,且是刚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记错?!”
年许的时间。
他已是爱极了此女。
刚开始也许是因为其青春美丽。
但人间角色他见得少吗?
只有外表,几个月就腻了。
杨太真不光人乖巧,且心地善良,兼有少女的纯真活泼,最难能可贵的是,懂音律,跟他甚是心意相通,琴瑟和鸣。
普天之下,恐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李隆基不允许她受到一点伤害。
更不要说是身边家奴的奸诈欺瞒。
“朕还是太宽厚了!”
圣人起身穿衣,叫来外间内侍:“王承训!”
稍顷。
最近得宠程度不下于牛仙童的大内侍不敢入内打扰圣人“论道”,只隔着门聆听圣训。
“去找杨思勖,让他好好查查,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把朕赐给杨太真的荔枝偷吃了!”
“喏!”
内侍省两位首领。
高力士以处理政务为主,待人以宽。
而杨思勖恰恰相反。
不光操持军务,而且对内手段酷烈,惩罚手段极其残忍。
李隆基一旦用此人出马,那就是动了真怒。
必须用鲜血跟人命来平息。
半日后。
得了旨意的杨思勖已将“罪魁祸首”牛仙童抓获。
李隆基刚开始还有些不太相信。
他近日频频随侍在侧,地位水涨船高,怎会做如此蠢事?
但内侍省近半太监集体指认,却是完全没法抵赖。
李隆基最后下令:“好好审!看他还有什么瞒着朕的。”
杨思勖得了授权,便将牛仙童置于木架上日日拷打。
细皮嫩肉的内谒者监如何能顶得住如此酷吏手段?
他将过往收受贿赂的情况全数坦白。
张守珪的。
李延宠的。
萧嵩的。
还有其他朝臣甚至边帅的,也都一一道来。
李固的因为金额太小,而被当作“常例孝敬”了,反倒被其忽略。
拿到供词的李隆基面无表情。
他将其往地上一丢,便对杨思勖道:“你看着办吧。”
当夜。
牛仙童被砍断四肢,削成人棍。
杨思勖还不满足。
更亲手以利刃剜其心肝下酒。
其惨叫响彻禁苑,拂晓方歇。
不知其是以此宣泄近日岭南事端的不满,还是要震慑什么人。
翌日。
有旨意自兴庆宫出。
罢萧嵩太子太师,贬青州刺史。
授王昱安南都护府长史。
命饶乐郡王李延宠进京,面陈行贿牛仙童一案。
不至。
中枢与奉诚州奚族嫌隙渐生。
而不知道已有新上官任命的安南都护府治所宋平城。
正在经历一场军事对峙。
城外至少有上万“金银黑齿夷杂军”气势汹汹。
虽不是盔甲鲜亮。
但绝对军容齐整,杀气冲天。
在城头观察敌情的张九皋内心惴惴。
他已被降为宋平县丞,已没有权力指挥安南都护府四千余镇戍军。
而兄长张九龄还远在广州,如何能管得了这里?
悔不当初啊!
本以为李固是个过江龙,赶紧送客走人就是了。
谁知却是个大灾星!
为安南招来如此祸端。
就算张九皋如今年还是都护府都护,但面对城下强军,他也没信心能胜。
什么狗屁杂蛮!
以为老夫眼瞎吗?
绝对是训练有素的南白高国精锐!
看似城下都是轻步兵。
但斥候早就发现远处山坳中藏有具装甲骑。
这是杂蛮能有的?
可他身为宋平县丞,没有指挥镇戍军的权力,却担负着守土之责!
难道天要亡我?!
“咚~咚~咚~”
战鼓声声。
这是要开始攻城了吗?
他又瞥了一眼远处的安南军校尉,心中多出一丝无奈。
此人有勇力,但少谋略,怕是等下就要带兵冲出去。
好好守城不行吗?
真以为对面不堪一击?
匹夫!
军阵开始移动。
弓弩手已上弦,试射。
怕是山坳中的重骑兵,已在喂战马吃阵前最后一次精料。
只待守将杀出,便猛击侧翼!
突然一声鹰唳。
张九皋抬头仔细观瞧。
似是剑南诸地颇为普遍的凤头鹰。
他有些奇怪。
这东西怎么会飞来此地?
难道是敌军带来的?
此时赤格将军报打开,很快便将内容扫了一遍。
其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他随即右手高举,并对身侧传令兵道:“停军!回寨!”
周围诸将不明所以。
“是主君来信!”
众人一听,齐声欢呼。
很快。
大军停止进攻返回大寨。
翌日。
万余人分出一半出去,剩下五千继续与宋平城对峙。
张九皋有些不明所以,便派了眼线远远追着。
而安南军校尉却是失了耐心,直接出骑兵追击。
不出所料。
城外十里便遭了埋伏。
他损失近半人马,才逃了回来。
接下来,二人便很有默契地谨守城池不出。
又过了半日。
外间来报。
杂蛮大军冲入各处粮仓、铁监、煤矿、金矿、码头等。
将值钱的东西以及相关设备全部抢光。
而本地汉儿也遭了殃。
各处村寨、坞堡都被攻破,人口不论老弱妇孺全被掳走。
张九皋心如滴血,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又写了封请罪奏疏递上去。
而有人的处境比他还惨。
交州陈氏族长陈旦被人捆了四肢绑在马上。
他看着哭泣喊叫的族人双目充血。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现在全族竟要沦为奴隶。
开元廿六年七月初一。
金银黑齿夷联军大掠安南。
获生口数万,物资设备不计其数,金银财货如山。
其以大小船只转运月余方止。
自汉武帝平灭南越以来,汉人近千年的开拓成果,经此一役,可谓是元气大伤。
可十数年后,人们才发现。
当年被掠走的汉儿竟都在南中安居乐业。
其中受创最重的陈氏也是开枝散叶,甚至步入南白高国朝堂,执事官频出,并在昆州当地创立陈氏新宗。
堂号“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