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破晓之战
苏静婉写在桌上的那个“等”字,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冷夜凝心湖中漾开层层不安的涟漪。等什么?等谁?是苏静婉安排的接应?还是……她预料中的某种变故?冷夜凝不敢问,也无处可问,只能抱着母亲的手札,蜷缩在矮榻上,听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声,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油灯的光晕在雨夜的湿气中显得愈发朦胧。墨墨在沉睡中翻了个身,胸前的玉佩光晕已完全隐去,仿佛刚才的血脉共鸣只是一场幻觉。但冷夜凝知道,那不是幻觉。轩轩和琛琛还活着,他们的血脉也潜藏着力量——这个认知像一团火,在她冰冷的绝望中燃烧,带来微暖,也带来灼痛。找到他们,保护他们,成了比逃离更沉重、也更迫切的使命。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临近子夜,雨势非但没有减小,反而愈发狂暴,砸在瓦片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要将整个古镇淹没。
突然,一直静立在窗边、如同雕塑般的苏静婉猛地转过身,眼神锐利如鹰隼,低喝道:“来了!”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
“砰!砰!砰!”
清脆而急促的枪声,撕裂了雨夜的宁静,从古镇入口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嘈杂的呼喊声、奔跑声,以及更多零星的枪响!
冷烨的人动手了!他们竟然敢在镇子里直接开枪?!
冷夜凝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猛地从榻上站起,冲到窗边,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窗格向外望去。然而,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雨幕和远处隐约晃动的光影,什么也看不清。
“他们找到这里了?”冷夜凝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不完全是。”苏静婉的脸色冷峻得吓人,她快步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枪声集中在镇口和几条主街,像是在……制造混乱,或者,在拦截什么人。”
拦截?冷夜凝一愣。拦截谁?难道……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并非暗号,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同时,一个低沉而熟悉、却让冷夜凝血液冻结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来:
“静婉!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是苏焰!他竟然亲自追到这里来了?!
冷夜凝浑身冰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看向苏静婉。苏静婉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她深吸一口气,对冷夜凝快速低语:“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护好墨墨和你自己。机会只有一次。”
说完,她不等冷夜凝反应,猛地拉开了房门!
院门外,苏焰高大的身影矗立在瓢泼大雨中,黑色的风衣被雨水浸透,紧贴在他挺拔的身躯上,更添几分肃杀。他身后,站着数名同样浑身湿透、眼神冰冷的保镖,如同黑夜中的修罗。雨水顺着苏焰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他的目光如两道冰锥,先是在开门的苏静婉脸上停留一瞬,随即越过她,精准地锁定了屋内脸色惨白的冷夜凝。
“哥,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苏静婉挡在门口,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只是寻常的兄妹问候。
苏焰没有理会她的故作镇定,一步跨入院内,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狭小的空间。他的目光扫过床上沉睡的墨墨,最后定格在冷夜凝身上,声音低沉,却带着毁天灭地的寒意:“冷夜凝,玩够了吗?带着我的儿子,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底线?”
冷夜凝紧紧攥着手札,指甲深陷掌心,强迫自己迎上他骇人的目光:“苏焰,墨墨也是我的儿子!我不是你的囚犯!”
“囚犯?”苏焰嗤笑一声,步步逼近,雨水从他身上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知好歹!冷家老宅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以为,靠着静婉这点小把戏,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他的目光转向苏静婉,眼神冰冷刺骨:“静婉,我是不是对你太纵容了?让你忘了,谁才是苏家的主人?”
苏静婉面对兄长的威压,脸色微微发白,但脊背依旧挺直:“哥,我只是不想看到事情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墨墨的情况特殊,强行控制只会适得其反!”
“特殊?”苏焰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正因为特殊,才更不能让他流落在外,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或者……变成无法控制的怪物!冷夜凝,把孩子给我,我可以当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休想!”冷夜凝将墨墨护在身后,如同护崽的母兽。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古镇另一侧突然传来了更加密集、甚至夹杂着爆炸声的激烈交火!枪声的源头似乎离这里更近了!而且,听起来不像是一方对平民的镇压,更像是……两股势力在火拼!
苏焰的眉头猛地拧紧,他侧耳倾听片刻,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还有别人?冷烨这个蠢货,把狼引来了!”
狼?冷夜凝心中巨震!除了苏焰和冷烨,还有第三方势力介入?是……“星幕”?!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守在门外的哑叔,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苏静婉身后,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什么。苏静婉的眼神瞬间一变,闪过一丝决绝!
她猛地抬头看向苏焰,语气急促:“哥!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外面情况有变!有不明武装力量突入镇子,战斗力极强,冷烨的人快顶不住了!他们的目标,很可能也是墨墨!”
苏焰眼神阴鸷,显然也收到了类似的信息。他死死盯着苏静婉,又看了一眼冷夜凝和墨墨,似乎在飞速权衡。
就在这时——
“咻——砰!”
一颗子弹呼啸着穿透雨幕,击碎了厢房的窗户玻璃,打在内部的墙壁上,溅起一片碎屑!冷枪!有人已经摸到附近了!
“小心!”苏静婉惊呼一声,猛地将冷夜凝和床上的墨墨扑倒在地!几乎同时,更多的子弹如同雨点般倾泻在院墙和门窗上!
“保护先生!”苏焰的保镖立刻反应,拔枪还击,院内外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的枪战!
“走!”苏静婉趁着混乱,拉起冷夜凝,对哑叔使了个眼色。哑叔会意,一把抱起被惊醒、吓得哇哇大哭的墨墨,率先冲向通往后院的角门!
“想走?!”苏焰厉喝一声,就要阻拦。
“哥!拦住他们!外面的人才是真正的威胁!”苏静婉却突然转身,拦在了苏焰面前,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嘶吼的决然!她竟然选择为冷夜凝和墨墨断后!
苏焰被妹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住了,动作慢了半拍。
就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冷夜凝已经被哑叔拉着,冲出了角门,消失在更加黑暗狂暴的雨夜之中!墨墨的哭声迅速远去。
“苏静婉!”苏焰暴怒,一把攥住妹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苏静婉仰头看着他,雨水和泪水混杂在她苍白的脸上,眼神却异常清醒和坚定:“哥,我知道!但我更知道,如果墨墨落在外面那些人手里,苏家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现在,只有让他们走,我们联手挡住外面的人,才有一线生机!”
她的声音在枪林弹雨中显得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在赌,赌苏焰对家族利益的看重,赌他作为商界帝王面对更大威胁时的理智!
苏焰死死地盯着她,眼中风暴汹涌。外面的枪声越来越近,爆炸的火光甚至映亮了他阴沉的侧脸。显然,那股不明势力的攻击力远超预期。
良久,他猛地甩开苏静婉的手,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他转身,对保镖厉声下令:“全力阻击外面的人!抓活的!我要知道是谁敢动我苏家的人!”
命令一下,苏焰的保镖火力全开,暂时压制了院外的进攻。苏焰则冷冷地看了苏静婉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愤怒,有失望,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审视。然后,他大步走向前院,亲自指挥战斗。
苏静婉看着哥哥的背影,脱力般靠在湿漉漉的门框上,大口喘息,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成功了,为冷夜凝和墨墨争取到了宝贵的逃亡时间。但代价是,她彻底站在了苏焰的对立面,未来的路,将更加艰难。
而此刻,冷夜凝正跟着哑叔,抱着惊恐哭泣的墨墨,在漆黑泥泞、杀机四伏的后山小路上亡命狂奔。冰冷的雨水模糊了视线,荆棘划破了肌肤,但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带着墨墨,逃离这修罗场,去寻找她那失散的另一半骨血!
雨夜杀机,姐妹决裂,三方混战。破晓之战的漩涡,因冷夜凝意外的血脉感应,骤然扩大,将所有人都卷入了一场更加血腥、更加不可预测的命运洪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