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破晓之战
玫瑰亭的密谈像一场短暂而危险的梦,梦醒后,冷夜凝重新被拖回岚山庄园冰冷的现实。手心里那枚小巧的加密信号发射器,如同烙铁般滚烫,时刻提醒着她那个孤注一掷的约定。三天,她只剩下三天时间。这三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苏焰的监视网收得更紧了。墨墨的身边永远跟着至少两名“早教顾问”和一名保镖,连他摆弄最普通的积木,都会有人详细记录“搭建模式”和“空间逻辑”。轩轩的医疗团队增加了“行为发育评估”项目,连他咿呀学语的声音都会被录制分析。冷夜凝自己更是寸步难行,每次离开房间,都能感觉到数道视线如影随形。林枫出现的频率更高,带来的“日程安排”也越发细致到令人窒息。
她像一个演技精湛的囚徒,努力扮演着顺从和麻木。在苏焰偶尔投来的、探究而冰冷的目光下,她低眉顺眼,对墨墨被“研究”表现出无奈的接受,甚至偶尔会“无意”中流露出对当前“安全”环境的“依赖”。她必须麻痹他,必须让他相信,她已认命,不敢再掀起任何风浪。
暗地里,她却利用每一次去玻璃花房“放风”的机会,仔细观察西侧佣人通道的换岗规律、监控探头的死角、以及运送车辆可能经过的路线。她将苏静婉给的那个信号发射器藏在了墨墨一只旧玩具熊的填充物里,这是最不容易被搜查的地方。她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反复推演着逃亡的每一个细节,预判着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心脏在希望和恐惧的双重炙烤下,日夜煎熬。
第三天,终于来了。
这一天,天空阴沉,乌云低垂,仿佛酝酿着一场暴雨,也映衬着冷夜凝沉重的心情。庄园里的气氛似乎比平时更加忙碌,园丁和佣人穿梭往来,确实有新的花卉和土壤被运进来。冷夜凝按照“日程”,上午陪着墨墨在游戏室做“结构化游戏”,下午则带着他在玻璃花房进行“感官刺激活动”。她表面上平静无波,甚至配合着王女士的记录,但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远处的每一丝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下午四点。冷夜凝的手心沁出冰冷的汗水。她借口墨墨想喝水,支开了王女士片刻,迅速看了一眼腕表——三点五十分!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
她抱着墨墨,假装被一株新移植的、开得异常绚烂的蓝色绣球花吸引,慢慢向着花房靠近西侧通道的角落挪动。她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腔。她能感觉到暗处保镖警惕的视线。
三点五十五分!远处隐约传来了货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是那辆运送车!
冷夜凝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机会来了!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呜——呜——呜——!”
刺耳至极的火警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炸响!瞬间撕裂了庄园的平静!花房内的喷淋系统猛地启动,冰冷的水柱从天花板四处喷洒而下!人群瞬间大乱!保镖的对讲机里传来一片嘈杂的呼喊和奔跑声!
“怎么回事?哪里起火了?!”王女士惊慌失措地跑回来。
“不知道!先带小少爷离开这里!”保镖反应迅速,立刻上前想要从冷夜凝手中接过墨墨。
冷夜凝的大脑一片空白!火警?!是意外?还是……苏静婉制造的“混乱”?可这混乱太大了!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那辆原本应该缓慢经过西侧通道的运送货车,在警报响起的瞬间,猛地加速,丝毫没有停留,直接冲过了通道口,消失在了拐角!
怎么回事?!司机为什么没停?!计划有变?!
冰冷的雨水浇透了她的衣服,也浇灭了她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巨大的恐慌和绝望瞬间将她吞噬!失败了?!苏静婉骗了她?还是计划被发现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保镖见冷夜凝僵在原地,厉声喝道,几乎是强行从她怀中夺过了被吓哭的墨墨,护在怀里,另一只手粗暴地拽着冷夜凝的胳膊,朝着与火警相反的方向、主楼的安全通道冲去。
冷夜凝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被保镖拖着踉跄前行。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完了……一切都完了……苏焰一定会知道……等待她和孩子们的,将是更可怕的囚禁和……
人群混乱地涌向安全区域。在一条走廊的拐角,拥挤中,冷夜凝感觉自己被人狠狠撞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力道很大,指尖冰凉。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冷静得可怕的眸子——是苏静婉!
苏静婉飞快地往她手心里塞了一个冰冷坚硬的小东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急促无比的声音耳语道:“计划泄露!哥有防备!车是陷阱!这是备用方案钥匙,地下酒窖东侧第三排酒架后……保重!”
话音未落,苏静婉已松开手,身影迅速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冷夜凝死死攥住手心里那枚小小的、形状古怪的黄铜钥匙,心脏狂跳得几乎炸裂!计划泄露!苏焰有防备!那辆货车是陷阱!天啊……她刚才差点自投罗网!是苏静婉……是她临时制造了这场更大的混乱,救了她?这枚钥匙……是新的希望?
还不等她细想,保镖已经将她强行带回了主楼的安全区域。火警很快被证实是虚惊一场,是有人误触了演习警报(冷夜凝心中冷笑,真的是误触吗?)。但整个庄园已经戒严,苏焰面色铁青地出现在大厅,凌厉的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人群,最终,如同冰锥般,牢牢钉在了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的冷夜凝身上。
那一刻,冷夜凝知道,他什么都明白了。
她没有试图辩解,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低下头,紧紧抱着被保镖交还给她、还在小声抽噎的墨墨,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微弱的力量。手心里的那把黄铜钥匙,硌得她生疼,却也是她黑暗中唯一的触手可及的光亮。
苏焰没有当场发作。他只是用那种能冻结灵魂的目光看了她许久,然后对林枫冰冷地吐出几个字:“带她回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一步。加派三倍人手看守。”
这一次,冷夜凝被送回的不是之前的房间,而是一间位于主楼顶层、窗户被封死、没有任何通讯设备的、更像囚室的套房。门在身后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她瘫坐在地毯上,怀里的墨墨似乎感受到了母亲极致的绝望,哭得更大声了。冷夜凝紧紧搂着儿子,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失败了吗?不……还没有完全失败!她还有静婉给的钥匙!地下酒窖……那里会有出路吗?
希望如同风雨中摇曳的烛火,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玫瑰亭的密语言犹在耳,破碎的信物(指原计划)已成过往,而一枚更隐秘的钥匙,却在这最深的绝望中,悄然开启了一条更加危险、更加不可预测的生路。苏焰的网看似天衣无缝,但堡垒的内部,是否早已出现了他意想不到的裂痕?
漫长的黑夜,才刚刚开始。而冷夜凝的逃亡之路,注定布满荆棘,步步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