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王冠的重量
那张印着苏焰缩写、条款苛刻的“临时安排”,像一道冰冷的符咒,贴在冷夜凝的生活里,既带来了喘息之机,也时刻提醒着她所处的囚徒本质。有限度的自由,不过是更大牢笼里一块稍大的活动区域。但冷夜凝深知,这是她用勇气和筹码换来的第一步,必须牢牢抓住,谨慎使用。
第二天清晨,当房门在特定时间被从外解锁,而不再是完全紧闭时,冷夜凝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走廊里依旧有保镖值守,但他们的目光不再是纯粹的监视,而带着一种审视和评估。她挺直脊背,目不斜视,按照“安排”允许的路线,走向主楼东翼的玻璃暖房。
暖房里阳光明媚,与窗外冬日的萧瑟形成鲜明对比。她在一盆白色蝴蝶兰前驻足,指尖拂过花瓣,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四周。那个曾藏匿油布包的花盆已经不见了,被换上了一盆新的。苏焰的动作很快,清理得很干净。但这更让她确信,暖房这个相对僻静的地方,或许有监控死角,或者有其他可利用的缝隙。
她没有停留太久,象征性地剪了几支鲜花,便返回主楼。下午三点,是她与孩子们独处的时间。当她走进儿童房,看到墨墨和轩轩在保姆陪同下玩耍时,心中涌起难言的酸楚与温暖。一个小时的独处,如此短暂,却如此珍贵。她紧紧抱着孩子们,贪婪地呼吸着他们身上奶香的气息,心中复仇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她必须保护好他们,必须撕破这重重迷雾。
接下来的几天,冷夜凝严格遵循着苏焰划下的界限,像个最安分的囚徒。她在主楼和暖房间规律活动,按时与孩子们相处,甚至开始利用恢复的内线电话,与苏静婉进行一些看似家常的通话。她不再急切地打探,而是像一块海绵,安静地吸收着一切信息。
苏静婉在电话里的语气轻松了些,偶尔会提及集团近况,言语间透露出苏焰近日似乎格外忙碌,应对着来自几个海外项目的突发麻烦和董事会的质询。冷夜凝心中了然,这恐怕与冷烨或冷家脱不了干系。外部压力越大,苏焰或许越需要她这个“钥匙”保持稳定,甚至……发挥作用?
林枫每日会准时出现,进行所谓的“非核心安保简报”。内容枯燥而官方,无非是庄园周边巡逻加强、某处设施维护等。但冷夜凝听得极其仔细,试图从这些碎片信息中拼凑出外部局势的紧张程度和苏焰的应对策略。她发现,林枫在提及某些“不明身份人员试图靠近庄园边界”被驱离时,眼神会略有闪烁。是冷烨的人?还是“星幕”的残余?
她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身边的人。福伯依旧恭敬,但眼神中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忧虑。送餐的女佣换了一个更沉默寡言的。这些细微的变化,都像是水面下的暗流,预示着风暴的临近。
一天下午,冷夜凝在图书室查阅一些无关紧要的游记时,无意中听到两个园丁在窗外的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城南那家老字号绸缎庄‘云锦阁’,好像惹上大麻烦了,据说东家都跑路了……”
“嘘!小声点!那家背后好像不简单,听说跟金陵那边有点关系……”
“金陵?”另一个声音压低,“不会是……那个冷家吧?”
“谁知道呢,反正水很深,咱们少议论……”
冷夜凝的心猛地一跳!云锦阁?母亲的信中似乎隐约提过,冷家早年有些产业在外作为耳目和联络点!难道冷家已经开始清理外围了?还是苏焰在动手剪除冷家的羽翼?这个消息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涟漪。她需要更多信息。
晚上,她拨通了苏静婉的电话,闲聊中,状似无意地提起:“静婉,今天听人说城南有家老绸缎庄出事了,叫‘云锦阁’?我记得……妈妈以前好像挺喜欢他家的料子。”她故意用了模糊的称谓,将母亲与这家店联系起来。
电话那头,苏静婉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是吗?我不太清楚那家店。堂嫂,现在外面不太平,些陈年旧事,还是少打听为好。”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哥最近为了海外项目的事焦头烂额,有些宵小趁机生事,堂嫂你在庄园里最安全。”
苏静婉的回避和警告,反而印证了冷夜凝的猜测。“云锦阁”的出事绝非偶然,而且苏焰知情,甚至可能参与其中!他在对冷家的势力动手?这是他对冷烨挑衅的回击?还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有限度的自由,像一扇微开的窗,让她得以窥见外面世界的风云变幻。虽然视野依旧狭窄,信息依旧被过滤,但冷夜凝不再是被动接收。她开始像一名最耐心的猎手,利用每一丝缝隙,捕捉着空气中最细微的气息,拼凑着真相的拼图。
她不再仅仅思考如何逃离,而是开始思考如何利用眼前的局面。苏焰需要她,冷家想得到她,这就是她的筹码。她要在这夹缝中,找到为母亲复仇、保护孩子、并获得真正自由的道路。
夜晚,她再次拿出母亲的玉佩,在月光下凝视。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母亲,请指引我。这条路很难,但我不会回头。有限自由下的暗流涌动,正是她磨砺锋芒的开始。王冠沉重,但她已决心亲手为自己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