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阴冷的死气缠绕而上,直侵神魂。
怀中玉盒的灼热则像是一柄烧红的利剑,内外交攻,几乎要将楚鱼撕裂。
“啊——!”
一声混合着痛苦与明悟的低吼,猛地从红盖头下迸发出来。
头痛欲裂,无数记忆的碎片在这一刻被强行糅合、重塑。
不再是模糊的幻影,而是无比清晰、带着血肉与灵力的真实触感。
她是楚鱼。
四十载蹉跎,炼气三层挣扎。
离宗散修,符箓谋生。
她是那个在修仙路上步步荆棘,却从未放弃,以凡人之智搏仙道之机的楚鱼。
什么农家女。
什么父母弟弟,什么吴大老爷,统统都是这见鬼的幻境编织的牢笼。
“放肆!”
躺椅上的吴大老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随即勃然大怒,那沙哑的声音带着被冒犯的厉色。
“还不给老夫跪下!”
跪?
楚鱼猛地抬手,一把扯掉了那碍事的红盖头。
红色的绸布飘然落地,露出一张冰冷如霜的面容。
那双眼睛里,之前的迷茫、麻木、顺从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寒彻骨髓的杀意与清明。
属于筑基修士的灵压,尽管受幻境和身体状态影响未能完全展开,却已让这方天地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侍立的丫鬟吓得尖叫一声,瘫软在地。
吴大老爷浑浊的双眼猛地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女子,那眼神……绝不是一个农家女该有的。
“你……你是什么人?!”
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楚鱼根本懒得回答。
神识瞬间内视,虽然这具身体依旧是凡人之躯,脆弱不堪,灵力近乎于无,但她的神魂是实打实的筑基期。
《玄水蕴神诀》修成的强大神识,便是她此刻破局的关键。
她无视那缠绕而来的阴冷死气。
这死气对凡人乃至低阶修士或许是致命威胁,但对神识已达筑基中期、又修炼过专门神魂功法的她而言,不过是疥癣之疾。
意念集中,全部神识化作一柄无形尖锥,狠狠刺向怀中那滚烫的玉盒。
“咔嚓!”
玉盒应声而碎。
那截一直沉寂的奇异枯藤,在玉盒破碎的瞬间,像是被楚鱼恢复的神魂与决绝的杀意引动,骤然爆发出璀璨的翠绿色光华。
一股精纯、充满生机的乙木本源之力,轰然涌入楚鱼体内。
这力量并非灵力,而是更本源的生机。
它蛮横地冲刷着这具凡俗肉身的滞涩,强行贯通那些本不存在的“经脉”,更与楚鱼神魂中《青木灵源诀》的根基产生强烈共鸣。
“嗡——!”
一声只有楚鱼能听见的剑鸣响起。
意念为剑,神识为锋。
虽然没有梨花剑在手,但巽风剑魄早已与她神魂相融。
一道无形无质,却凌厉无比的剑气,自她眉心识海迸发而出,带着斩断虚妄、破灭邪祟的决绝,直射躺椅上的吴大老爷。
缠绕那团不断散发阴冷死气的污秽本源。
“呃啊啊啊——!”
吴大老爷发出凄厉至极、不似人声的惨嚎。
他臃肿的身体在躺椅上剧烈地抽搐、翻滚,七窍之中竟有浓郁的黑气疯狂涌出。
那黑气扭曲着,仿佛有无数张痛苦的人脸在挣扎嘶吼。
那阴冷死气在枯藤的乙木生机与楚鱼神识剑气的双重绞杀下,迅速消融。
房间内光影乱闪,翠绿生机与墨黑死气疯狂交织、碰撞。
桌椅摆设被无形的力量震得粉碎,地毯撕裂,墙壁上出现道道裂痕。
瘫软在地的丫鬟早已吓晕过去。
几个呼吸之间,那墨黑死气便被净化一空。
躺椅上的吴大老爷停止了抽搐,一动不动,面色灰败,已然气息全无。
他并非直接被楚鱼所杀,而是其赖以生存的邪秽本源被彻底斩灭,这具早已被蛀空的皮囊自然也走到了尽头。
楚鱼站在原地,微微喘息。
强行催动神识和剑魄,又引导枯藤本源冲击这凡躯,对她的负担也极大,脸色苍白,嘴角渗出一缕鲜血。
但她站得笔直。
环顾四周,这富丽堂皇却令人窒息的房间,在她眼中已然开始扭曲。
脚下的地毯,周围的墙壁,都像是水中倒影般荡漾起来。
幻境,要破了。
她低头,看向手中那截重新变得黯淡、却仿佛多了一丝鲜活气息的枯藤,眼神冰冷而犀锐。
“区区心魔幻境,也想困住我?”
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在这逐渐崩塌的景象中回荡。
下一刻,眼前的整个世界,寸寸碎裂,化为虚无的光点,消散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