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里日新月异,大字报的更新速度堪比雨后春笋,内容也从相对模糊的指向,变得越来越具体、越来越尖锐。
李长河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学习会上,他缩在角落里。
轮到发言时,他把之前那套“拥护决定,搞好生产”的车轱辘话再滚一遍,绝不多说半个字。
李长河就像一颗鹅卵石,表面光滑、内里紧实。
任凭风浪起,稳坐…嗯...稳坐角落。
在这片躁动中,有些人惶惶不可终日,有些人选择明哲保身。
而有些嗅觉灵敏、善于钻营的角色,却在风浪里看到了“机遇”,开始兴奋起来。
许大茂被“发配”扫厕所已有两年,放映员的得意劲儿早被磨掉了大半...整天灰头土脸,见人就矮三分。
可风浪一来,他那颗不安分的心又活络了起来。
许大茂敏锐察觉到,原先那套按资历、看技术的规矩似乎不顶用了。
现在拼的是“觉悟”、是“立场”,是敢不敢“刺刀见红”......
而这些东西,他自认不缺——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于是,许大茂不再像以前那样...躲着领导走,反而瞅准机会...比如碰到李怀德独自一人的时候,凑上去点头哈腰。
“厂长,您昨天的讲话真是太深刻了,句句都说到了我们工人的心坎里!”
许大茂弓着腰,掏出珍藏的牡丹烟给李怀德点上。
“我这人以前有些小缺点,但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是彻底醒悟了...必须跟一切旧思想、旧习惯划清界限!”
光奉承还不够。
许大茂深知,要想重新获得赏识,必须拿出“投名状”。
他充分发挥了自己善于察言观色、捕风捉影的特长,将车间、厕所听到的只言片语——例如工友们私下的抱怨、牢骚,甚至是一些无心的玩笑话,都暗暗记在心里。
随后,再经过自己一番“加工提炼”,变成一份份或真或假、或夸大其词的小报告...瞅准时机,“悄悄”地汇报给李怀德。
“……李主任,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实在是看不过眼啦!”
“三车间的老王,昨天我亲耳听到他嘀咕,说什么‘光喊口号不生产,喝西北风啊’...这思想太落后了,得狠狠批判!”
“还有食堂的傻柱,仗着自己是老职工,对现在食堂的‘忆苦思甜饭’很有意见,背后跟人抱怨说‘猪食都不如’...这不是公然诋毁大好形势吗?我看他思想就有问题!”
李怀德端起茶杯,眯着眼听着,不置可否。
对许大茂这种人...他看得很明白,就是条想往上爬的狗。
但眼下,他确实需要这样的耳目,来帮他掌控厂里、尤其是工人层面的动向。
许大茂的报告,有些是废话,但有些...却能提供意想不到的信息。
更重要的是,这种人成本低、好用,还随时可以丢弃!
经过几次“卓有成效”的汇报,李怀德对许大茂的“觉悟”和“能力”表示“充分肯定”。
没过多久,一纸调令下来。
许大茂终于摆脱了扫厕所的屈辱生涯,重新调回宣传科...官复原职。
虽然不像某些人那样,火箭提拔...但能回到宣传科,就意味着脱离了最底层的体力劳动,重新接触到“喉舌”部门。
这下,许大茂可算是“抖”起来了。
回到宣传科的第一天,他重新穿上体面的工装,腰杆挺得笔直。
“呦,大茂回来了?!”
许大茂下巴微抬,用手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
“咳,组织需要...在哪里都是Gm工作嘛。”
“不过李厂长说了,宣传阵地至关重要,不能交给不放心的人!”
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看得一些老同事直撇嘴,但也没人敢当面说什么。
这年头,谁知道哪块云彩有雨?
消息传开后,许大茂再看那些在车间里...埋头苦干的“老黄牛”时,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优越感。
并且,他尤其留意李长河。
一方面是因为旧怨,看这小子不顺眼。
另一方面,李长河技术好、在工人中有点声望,又是易中海的亲戚......
如果能把他“拿下”,无疑能更好地立威,也能向李怀德证明自己的价值。
于是,许大茂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停车场附近转悠。
当遇到李长河时,他会故意阴阳怪气两句:
“哟,这不是咱们李师傅嘛,又出车回来了?”
“你这天天在外面跑,没听到什么新鲜事儿...给大家伙儿传达传达,提高提高认识?”
李长河闻言抬起头,语气平淡:
“外面的事不归我管,也管不着...你要想学习精神,就去参加学习会,别在这没屁格楞嗓子......”
闻言,许大茂凑近一步。
“我可提醒你,现在这形势,光知道埋头拉车可不行,还得抬头看路……”
但李长河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孙子在钓鱼。
但他话说得滴水不漏,让许大茂抓不到任何把柄。
许大茂一无所获,只能悻悻地哼了声:
“记住就好!现在可是非常时期!”
类似的试探还有几次,但都被噎得够呛。
但许大茂就不信,这小子真能一点毛病都没有?
他还真去找李怀德打过小报告,嘀咕过几次李长河“态度消极”、“可能有问题”。
李怀德当时正忙着看文件,听了之后,眼皮都没抬:
“大茂同志,积极工作是好的,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李长河是厂里的生产标兵、技术能手,他的贡献、能力都是有目共睹的。”
“没有确凿证据,不要捕风捉影...影响内部团结!”
碰了一鼻子灰后,许大茂更加纳闷:
这小子到底给李怀德灌了什么迷魂汤?
但他哪里知道,李怀德兜里那些“特供”香烟、家里的好茶叶,甚至他老婆手腕上的“上海”牌女表......
这些东西,都是经过李长河的渠道,以“合理”方式流转到他手上的。
在李怀德看来,李长河是个懂事、有分寸、能办事的“自己人”。
在这一点上,可比咋呼的许大茂“有用”得多。
所以,只要李长河不主动跳出来作对、只要不触及底线,他自然要回护一二。
察觉到李怀德的微妙态度后,许大茂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暂时熄了找李长河麻烦的心思。
毕竟自己刚回宣传科,根基未稳,还得继续在李怀德面前好好表现...可不能不长眼睛!
随后,他的注意力,开始更多地投向四合院内。
下班回来后,看着傻柱抱着大胖小子的样儿,许大茂就气不打一处来。
“哟,许干事...这是又去指导工作去了?”
傻柱现在见了他,嘲讽毫不掩饰。
“哼!知道就好...我可不像有些人,一辈子就知道围着锅台转,思想拉跨得很!”
许大茂嘿嘿一笑,意有所指。
“孙贼,你说谁呢...老子靠手艺吃饭,思想怎么就不高了!”
秦京茹见状,赶紧拉了傻柱一把。
“我们傻柱就是个实在人,就会干活养家...可比不了您会来事儿。”
这话听着是吹捧,实则带着刺儿。
闻言,许大茂哼了一声,甩手回了自家屋:
“妇道人家,懂什么!”
秦京茹冲着许大茂背影撇撇嘴,低声对傻柱提醒道:
“瞧他那德行,跟个开了屏的野鸡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能耐了!”
“你以后少搭理他,别惹一身骚。”
一旁,傻柱气得直哼哼:
“什么东西!”
屋里,望着一家“狗男女”离开的身影,许大茂脸色铁青。
“傻了吧唧的玩意儿,有你们哭的时候!”
.....
而对秦淮茹,许大茂的心态就更复杂了。
一方面,他垂涎秦淮茹的丰汝肥屯。
但另一方面,又瞧不上她寡妇身份、还有拖家带口的累赘。
这天晚上,许大茂喝了点小酒,微醺地回到院里。
这时,秦淮茹在水池边洗着衣服...昏黄的灯光下,背景更加风韵犹存。
“秦姐,这么晚还忙呢?”
许大茂凑了过去,嘴里带着酒气。
秦淮茹抬起头,看清是风头正劲的许大茂后,脸上挤出笑容:
“是大茂啊,几件孩子的衣服...我顺手给洗了。”
现在这状况,她可不敢轻易得罪“许干事”。
“唉,你也是不容易。”
许大茂假意叹了口气,目光在秦淮茹身上流连。
感受着许大茂的目光,秦淮茹手上动作一顿,浑身刺挠。
“以后厂里有什么事,跟兄弟我说一声...我现在多少能说上点话!”
秦淮茹心里一动,抬眼仔细打量着许大茂。
她在厂里男人堆中,周旋得越发艰难,如果能搭上许大茂这条线……
“那…那就先谢谢大茂了!”
秦淮茹的声音软了几分。
许大茂满意地点点头,感觉重新找回了女人面前的自信。
他看着那张依旧有风韵犹存的脸,心里盘算起来:
这寡妇...也不是不能考虑?
至少,现在能填补一下空虚感,也能满足自己的征服欲......
院里,邻居们冷眼旁观着许大茂的变化,私底下议论纷纷:
“看见没?这小子又开始飘起来了,以后尽量离他远点...这人心术不正。”
许大茂和刘海中的投机得势,导致院里的水越来越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