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双膝跪地,高举过顶的黑檀木盒上,雕刻着繁复而古老的云纹,仿佛封印着一个时代的梦魇。
他并未抬头,声音却穿透了金銮殿的庄严肃穆,清晰地传入每一位王公大臣的耳中,甚至传入了龙椅之上,那位九五之尊的耳中。
“罪臣,前晓组织‘执刃者’,代号‘荆’,叩见大夏皇帝陛下。臣此来,不为乞活,不为封赏,只为呈上此物——《晓秘录》。”
《晓秘录》!
三个字如惊雷炸响,整个朝堂瞬间陷入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晓,这个悬在大夏王朝头顶数年的阴影,其首领“零”叶辰更是被誉为禁忌本身。
如今,其核心成员竟主动现身,还带来了记录其所有罪恶的秘录?
皇帝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他死死盯着那个盒子,仿佛要将其看穿。
身旁的内侍总管会意,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接过木盒,呈递御前。
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混杂着血腥与陈腐纸张的气息弥漫开来。
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卷由某种不知名兽皮鞣制而成的卷轴。
皇帝亲自展开,只看了几行,瞳孔便猛然收缩。
上面用血色朱砂详细记载了叶辰如何以幻术操控佩恩六道,一夜之间将北境重镇夷为平地;如何秘密掳掠各国天才忍者,将其炼制成毫无感情的活人傀儡;甚至……还记录了晓组织渗透各大势力的暗桩名单!
这哪里是什么秘录,这分明是一把足以将晓组织连根拔起的绝世利刃!
“好!好!好!”皇帝连道三声好,龙颜大悦,积压多年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看向殿下跪着的“荆”,声音中充满了赞许:“你弃暗投明,揭发首恶,乃是天下之功臣!朕封你为‘破晓英雄’,三日后,于皇城朱雀门前举行昭罪大典,让你亲口向天下万民,揭露叶辰及其晓组织犯下的滔天罪行!”
消息一出,整个皇城乃至整个大夏都沸腾了。
那个如同神魔般存在的晓组织,终于要被揭开神秘的面纱了吗?
无数人涌向皇城,想要亲眼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三日后,朱雀门前人山人海,万众瞩目。
高台之上,“破晓英雄”荆身着朝廷赏赐的锦袍,面容坚毅,眼中带着复仇的快意与解脱。
他知道,今日之后,他将名垂青史,而叶辰,将被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午时三刻的钟声悠悠响起,沉重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荆深吸一口气,走上前,面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张开了嘴。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此刻静止,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第一句话。
然而,没有声音发出。
荆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挣脱出来。
下一刹那,在数十万人的注视下,一幕足以让所有人永生难忘的恐怖景象发生了。
噗!噗!噗!
无数道纤细而锋利的白色尖刺,竟从他的喉咙内部穿透而出!
它们薄如蝉翼,却坚韧如钢,瞬间将他的脖颈钉成了一个惨不忍睹的刺猬。
鲜血甚至来不及喷涌,就被这些诡异的“针”瞬间吸干。
荆的身体僵直地倒下,双目圆睁,里面残留着无尽的惊骇与不解。
他死了。死在了即将说出真相的前一秒。
人群的惊呼还未响起,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杀死荆的白色尖刺,竟如同活物般自行分解、重组,在他倒下的尸体背后,迅速铺开、延展,化作一张巨大无比的白色纸幕,遮蔽了整个高台。
纸幕之上,一行殷红如血的大字缓缓浮现,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嘲讽与冰冷的恶意:
真正的晓,不说真话。
落款处,是一个由纸片构成的,栩栩如生的天使徽记。
那是“白虎”小南的术式残留!
与此同时,极北之地的冰封神殿内,月咏正端坐于千年寒玉之上。
一只通体晶莹的冰蝉无声地飞来,停在她的指尖,八个由精神力凝结的文字瞬间烙印进她的识海:“心印将动,慎择承者。”
月咏的眼眸骤然睁开,寒气四溢。
这是“影”留下的最高级别警示!
“心印”是“影域模式”接入系统的核心密钥,一旦被外力强行触动,意味着有未知的敌人正在尝试破解整个晓的情报网络。
这个网络的根基,是无数被捕获、被篡改的灵魂记忆,一旦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她没有丝毫犹豫,身影一闪,便出现在神殿最深处的寒镜池底。
这里是记忆存档的核心,无数光球如星辰般悬浮在深蓝色的绝对零度液体中。
她双手结印,口中吟诵着古老的咒文。
“霜语结界,启!”
刹那间,整个寒镜池被一层更加深邃的冰晶彻底封冻,所有光球的闪烁都停止了,时间与信息在这一刻被定格为永恒。
做完这一切,她却迟疑了。
彻底的封存,意味着绝对的安全,但也意味着绝对的虚无。
虚无,同样是一种极致的控制。
她的指尖在冰面上轻轻一点,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缝出现,她将一丝精神力探入其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光球,留下了一条支线数据。
“若未来有人问起零是谁,请告诉他——是个做梦的人。”
而在不为人知的地底洞窟深处,摇曳的烛火照亮了巨大的空间。
叶辰坐在轮椅上,面前站着一个身披黑袍、气息飘忽不定的身影。
这个身影从未在任何晓的成员面前出现过,他被称为“影选者”。
然而,如果有人能看穿那层笼罩在他身上的幻术,便会发现,他的面容、身形,竟与叶辰有七分相似。
这是一个由叶辰自己用至高幻术创造的完美替身。
“时机到了。”叶辰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从即日起,向所有渠道传播一个消息——‘零’,也就是我,已经背叛晓,投靠了神朝。”
“影选者”微微躬身,等待下文。
“同时,附上这段影像。”叶辰手指一弹,一幅流光构成的画面凭空出现。
画面中,“叶辰”正向神朝皇帝卑躬屈膝,呈上晓的机密。
这影像天衣无缝,足以以假乱真。
他深知,对于一个以信念凝聚的组织而言,首领的“背叛”是最致命的毒药。
大夏王朝会信,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会信,甚至连晓内部意志不坚的人也会动摇。
当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叛徒叶辰”和所谓的“余党”时,便会彻底放松对真正威胁的警惕。
而那个威胁,早已借由他们的怀疑、愤怒与争论,如病毒般渗透进每一个角落。
计划,正在完美执行。
皇城血案发生的三日后,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从西南边境传来。
一支装备精良的蛮族军队,突然撕毁停战协议,闪电般攻陷了神朝的边防重镇。
他们作战勇猛,悍不畏死,但最诡异的,是他们打出的旗号——代天诛晓。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前线传回的战报中详细描述了他们的战术:小队协同、奇袭、佯攻、以及阵地中那些用鲜血绘制的符文布局……一切的一切,都与昔日全盛时期的晓组织,如出一辙!
消息传回中枢,各方势力无不骇然。
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太傅在朝堂之上,失声惊呼:“晓……晓的战术为何会出现在蛮族军中?莫非……晓已经寄生于敌营之内了?!”
无人能回答他。
同一时间,地底洞窟深处,叶辰正看着投影光幕上蛮族军队势如破竹的画面,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很好,连敌人都开始模仿我们了。当模仿成为一种战斗的本能时,我们,就成了规则本身。”
在某个被世人遗忘的无名山村里,一个放牛的少年在河边拾到半块被雷劈过的焦黑木牌。
当天夜里,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一个看不清面容、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温和地问他:“你想不想……让所有人都听见你说话?”
少年醒来后,惊恐地发现,全村老小,都做了同一个梦。
地底洞窟的最深处,叶辰缓缓摘下了脸上那张漩涡面具,露出一张苍白、清瘦,带着久病之色的年轻面容。
他驱动轮椅,来到一面巨大的岩壁前。
岩壁之上,镶嵌着成千上万个微弱的光点,如同夜空中的星辰,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被他意志所触及的灵魂。
他伸出略显颤抖的手,轻轻拂过那些光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呢喃:
“从今往后,不再有晓,也不再有我。有的,只是无数个‘我’,在人间行走。”
他身旁的火焰跳动了一下,映出他眼中最后一丝属于凡人的温度。
那是无边无际的孤独,也是近乎神只的清醒。
皇城朱雀门前,那具“破晓英雄”的尸体早已被运走,但那张写着血字的巨大纸幕,却无人敢动。
它就那样悬在那里,在风中微微飘荡,像一个巨大的嘲讽,俯瞰着这座陷入了前所未有恐慌与迷茫的帝国都城。
阳光之下,禁军的铠甲反射着冰冷的光,却无法驱散官员们心中那股越来越浓的寒意。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可以被审判、被揭露的敌人。
一个无法被理解的幽灵,已经笼罩在了大夏王朝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