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办公室的窗开着，风裹着训练场的尘土味飘进来，落在顾长风面前的笔记本上。他握着钢笔，笔尖悬在纸上，赵四和李二凑在旁边，脑袋挤在一起，比他还急着敲定求婚计划。
“拉练那事儿我再想了想，确实有点累着许同志。”赵四挠了挠头，放弃了武装越野的主意，转而拍了拍桌子，“不如搞全体集合！就在大院操场，让战士们列成方阵，家属也请来，热热闹闹的！”
李二眼睛一亮，赶紧补充：“对！先吹集合号，让战士们站好，你带着许同志从方阵中间走过去，走到主席台前，你再单膝跪地！多有排面！”
顾长风皱了皱眉，笔尖在纸上点了点：“集合？会不会太热闹了？她之前去军嫂模特队走秀，站在旁边都有点不自在。”
“那是她没习惯！”赵四立刻反驳，嗓门又提了起来，“这次不一样！是你的求婚，全军区的人都来见证，这是重视她！以后谁要是敢说她闲话，一看这么多人认她，就不敢了！”
李二也跟着点头，手舞足蹈地比划：“我还能让炊事班准备点糖，等你求婚成功，战士们和家属都分点，甜甜蜜蜜的！再让宣传科的小周写首歌，跟着军歌一起唱，多喜庆！”
顾长风的犹豫慢慢散了。他想起上次许诺被地痞骚扰，是军区的人帮着解决的；想起她的扎染厂能火，军嫂们也帮着宣传。要是全军区的人都来见证，确实是给足了她重视，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行，就按你们说的来。”他低头，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第一行字：“第一步：上午九点，操场全体集合（战士+家属）。”
“哎！这就对了！”赵四凑过来看，指着笔记本，“第二步得是唱军歌！《团结就是力量》！唱得越响越好，显咱们军区的气势！许同志一听这歌，肯定觉得踏实！”
顾长风点点头，认真写下：“第二步：全体唱军歌《团结就是力量》。”
李二急着插话：“第三步！你单膝跪地的时候，得说点掏心窝子的话！别光说‘嫁给我’，得说以后怎么对她好！比如‘以后你染布累了，我帮你煮染汁’‘你不想做饭，我就去食堂打饭’，这样才实在！”
“还要把银镯子带上！”赵四补充，“你妈给的那个，用红绳系着，递的时候要双手递，显尊重！”
顾长风一一记下，笔记本上的字迹越来越多：“第三步：单膝跪地，递银镯子，说承诺的话。第四步：家属献花（野菊花，操场边就有）。第五步：分糖，全体鼓掌。”
他写完，把笔记本拿起来，念了一遍，觉得步骤清晰，又有气势，还透着实在，应该能让许诺感受到心意。
“要不要加个环节？让许同志说两句？”李二突然提议，“要是她答应了，让她跟大家说两句，显得亲切！”
“别别别！”赵四赶紧摆手，“万一许同志害羞，说不出话来，多尴尬！咱们就按计划来，流程顺了就行，别多添乱！”
顾长风也觉得有理，划掉了“让许诺发言”的念头：“不用加，顺顺利利的就好。”
正说着，周建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份训练报告，看到三人凑在笔记本前，好奇地走过来：“你们这是在写什么？训练计划？”
“不是！是顾团长的求婚计划！”李二抢着说，把笔记本递过去，“你看，上午集合，唱军歌，单膝跪地，多有排面！”
周建明接过笔记本，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看完抬头看着顾长风，语气里满是无奈：“你确定许诺能接受？她上次跟我媳妇聊天，说最怕被很多人盯着看，上次供销社的人多了点，她买完布就赶紧走了。”
顾长风愣了一下，手里的钢笔差点掉在地上。他想起上次去镇上，许诺看到供销社门口围了一群人，就拉着他绕路走；想起她在厂里教小徒弟染布，有人来参观，她就躲进办公室算账。这些细节他之前没在意，现在被周建明一提，才猛然想起——许诺是真的怕热闹，怕被围观。
“这……”他看着笔记本上的计划，突然有点慌，“我还以为集体见证是重视她，没想到……”
“你就是被赵四和李二带偏了！”周建明把笔记本递回去，“他们俩懂什么？求婚得看对方喜欢什么，不是看你觉得什么好！许诺喜欢安静，你搞这么大的场面，不是给她惊喜，是给她惊吓！”
赵四不服气：“怎么是惊吓？咱们军区的人都是自己人，又不是外人！热闹点不好吗？”
“自己人也不行！”周建明反驳，“她连军嫂的小聚会都不太去，更别说全军区的集合了！你要是真按这个计划来，她说不定当场就慌了，哪还能答应求婚？”
顾长风拿着笔记本，指尖捏着纸页，心里有点乱。他看着上面的步骤，每一步都是赵四和李二觉得“好”的，却没一个是考虑到许诺喜好的。他想起许诺靠在槐树下跟他说“安安稳稳就好”，想起她煮染汁时安静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犯了个错——把自己觉得的“重视”，当成了她想要的“浪漫”。
“那怎么办？计划都写了……”李二有点慌，挠着头，“总不能改来改去吧？”
周建明叹了口气，坐在顾长风旁边，指着笔记本：“改也不是不行。把全体集合改成小范围的，就找几个亲近的人，比如老张师傅、小徒弟，还有你妈，在服装厂的槐树下，简单点，她反而自在。”
顾长风眼睛亮了。服装厂的槐树下，有她熟悉的染布香，有她认识的人，没有那么多陌生的目光，她肯定不会慌。他抬头看向赵四和李二，语气坚定：“计划改了，不用集合，不用军歌，就在服装厂的槐树下，简单点。”
赵四还想说什么，被李二拉了拉胳膊，只好把话咽回去：“行吧……简单点就简单点，只要能求婚成功就行。”
顾长风拿起钢笔，把笔记本上的计划划掉，重新写：“第一步：通知老张师傅、小徒弟、我妈，在服装厂槐树下集合。第二步：准备她喜欢的绿豆汤和咸鱼脚垫。第三步：单膝跪地，递银镯子，说承诺。”
写完，他看着新的计划，心里踏实多了。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操场的青草香，却没了之前的焦虑。他知道，这次的计划，才是真正符合许诺喜好的，才是能让她感受到真心的。
“谢了，老周。”顾长风拍了拍周建明的肩膀，“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差点搞砸了。”
周建明笑了：“跟我客气什么？求婚是两个人的事，得顺着她的意来。你要是实在没底，不如旁敲侧击问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场面。”
顾长风点点头，把笔记本收起来，心里已经开始期待周末——不是期待热闹的集合，而是期待在槐树下，当着熟悉的人，跟许诺说“嫁给我”。他知道，这次的求婚，或许不那么有排面，却一定能让她觉得，踏实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