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意外巧合)。
赵府西院,烛火摇曳。
林清韵坐在窗前,手中捧着一卷《孙子兵法》,目光却落在窗外那轮残月上。入赵府已一月有余,她如同一株被移植的幽兰,在陌生的土壤中艰难求生。
夜风微凉,吹动她额前的碎发。这里的夜晚总是格外寂静,不同于林家旧宅的虫鸣风声,赵府的寂静是一种被精心修饰过的、压抑的沉默。每一个脚步声,每一句低语,都仿佛被这深宅大院吞噬,不留痕迹。
“姑娘,夜深了,该歇息了。”丫鬟素云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为她披上一件外衣。
林清韵微微颔首,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的边缘,那里已经起了毛边。这本《孙子兵法》是她从赵宦官的书房中借来的,也是她在这座牢笼中唯一的慰藉。
“素云,今日府中可有什么消息?”她轻声问道,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
素云迟疑片刻,低声道:“听说...前院来了几位刑部的大人,与老爷在书房议事到很晚。”
林清韵的手指顿住了。刑部的人...是为了林家的案子吗?她的心猛地揪紧,却强作镇定地合上书卷。
“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素云退出房间,林清韵才允许自己流露出片刻的脆弱。她紧紧攥住衣襟,那里藏着一枚小小的玉佩——与林清轩手中那枚一模一样,是林家子女都有的信物。清婉的那枚,如今也不知流落何方...
想到清婉,一阵尖锐的痛楚刺穿她的胸膛。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软软地唤着“大姐姐”的小姑娘,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连一座坟茔都没有留下。
“清婉...”她低声唤着,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消散。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管家赵顺的声音:“林姑娘,老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林清韵心中一凛,迅速整理好情绪。她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确保自己看起来足够平静,这才起身开门。
赵顺站在门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双精明的眼睛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管家可知老爷唤我何事?”林清韵轻声问道,同时悄悄将一枚银镯子塞进赵顺手中。
赵顺不动声色地收起镯子,压低声音:“刑部来了人,说是关于林家案子的事。老爷心情尚可,姑娘小心应对便是。”
林清韵心中一紧,点了点头。
穿过重重回廊,赵府的奢华尽收眼底。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权势。而这些富贵,不知是用多少人的鲜血和眼泪换来的。林清韵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冷意。
书房门前,赵顺躬身通报:“老爷,林姑娘到了。”
“进来。”赵宦官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几分慵懒。
林清韵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室的书籍和卷宗。赵宦官坐在紫檀木书案后,两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坐在下首,见她进来,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
“清韵见过老爷,见过二位大人。”她福身行礼,举止端庄得恰到好处。
赵宦官满意地点点头,向她招了招手:“过来坐吧。这两位是刑部的刘大人和王大人,正在商议你林家的事情。”
林清韵顺从地走到赵宦官身旁的绣墩上坐下,垂眸不语,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刘大人轻咳一声,开口道:“林家的案子,原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林相国结党营私、诽谤圣上,按律当诛九族。只是...”
“只是什么?”赵宦官慢悠悠地品着茶,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王大人接过话头:“只是此案牵连甚广,若真按九族论处,恐怕朝堂之上要空出一半的位置。再者,林家门生故旧遍布天下,若是逼得太紧,只怕会适得其反。”
林清韵的心跳骤然加速。这是数月来,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林家案子表示出一丝犹豫。她偷偷抬眼看向赵宦官,只见他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切。
“所以二位大人的意思是?”赵宦官放下茶盏,声音平和。
刘大人与王大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说道:“下官以为,此案或可从轻发落。主犯难逃一死,但女眷和旁支或许可免于流放,改为没入官籍。至于林相国...或许可以赐他一个体面。”
“体面?”赵宦官轻笑一声,“林鸿远那个老顽固,最看重的就是体面。如今身败名裂,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林清韵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们谈论的是她的父亲,是那个曾经在朝堂上一言九鼎、在家中对子女慈爱有加的父亲。如今却成了这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生死只在他们一念之间。
但她不能表现出任何情绪。她记得自己为何会在这里,记得清婉是如何死的,记得清轩还在狱中生死未卜。她必须冷静,必须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为林家争取一线生机。
“老爷,”她轻声开口,声音柔和如春风,“清韵愚见,或许二位大人所言有理。”
三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她身上。赵宦官挑眉:“哦?你说说看。”
林清韵深吸一口气,从容道:“家父...林相国固然有罪,但他在朝多年,门生故旧确实遍布朝野。若是处置太过,恐怕会寒了天下士子的心。再者,如今北疆不稳,南境也多有事端,此时朝堂动荡,绝非陛下所愿。”
她停顿片刻,观察着赵宦官的表情,见他若有所思,才继续道:“况且,林家已败,再无翻身之力。老爷若能在此事上施以援手,既显宽厚,又能得陛下赏识,岂非两全其美?”
刘大人和王大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一个深闺女子能有如此见识。
赵宦官沉默良久,忽然大笑起来:“好!说得好!不愧是我赵某看中的人!”
他转向两位刑部官员,神色变得严肃:“既然如此,就按你们说的办。林鸿远的死刑暂缓,其他涉案人等的处置也暂缓执行。待我明日面圣,再作定夺。”
刘大人和王大人连忙起身行礼:“下官遵命。”
送走两位官员后,书房内只剩下赵宦官和林清韵二人。烛火噼啪作响,映得赵宦官的脸半明半暗。
“你刚才那番话,是真的为朝廷着想,还是为了救你父亲?”他突然问道,目光锐利如刀。
林清韵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清韵不敢欺瞒老爷,既有为朝廷着想之心,也有为家人求情之意。但更重要的是,清韵知道这对老爷有利。”
赵宦官眯起眼睛:“对我有利?”
“是,”林清韵平静地回答,“老爷在朝中虽有权势,却也树敌不少。若能在此事上展现宽宏大量,既能赢得陛下赞许,又能拉拢林家旧部,何乐而不为?”
赵宦官久久地注视着她,忽然叹了口气:“林鸿远那个老顽固,竟生了你这么个聪慧的女儿。可惜啊,可惜你是女子之身。”
林清韵垂下眼帘:“女子之身,亦能助老爷成就大事。”
这句话取悦了赵宦官,他哈哈大笑,挥手道:“去吧,今日你立了一功,我会记着的。”
林清韵恭敬地行礼告退。走出书房的那一刻,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回到自己的院落,素云焦急地迎上来:“姑娘,没事吧?”
林清韵摇了摇头,疲惫地在榻上坐下:“给我倒杯茶。”
茶水温热,顺着喉咙滑下,稍稍平复了她翻涌的心绪。她知道自己今天赌对了。赵宦官这样的人,不会因为怜悯而帮助林家,他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而她所要做的,就是让他相信,保全林家对他有利。
“素云,明日一早,你去打听一下刑部大牢的消息,”她压低声音,“特别是关于二少爷的。”
素云会意地点头:“奴婢明白。”
这一夜,林清韵辗转难眠。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抱着她在庭院中赏梅,耐心地教她认字读诗;想起清轩总爱跟在她身后,一口一个“大姐姐”地叫着;想起清婉甜甜的笑容,像春日里最娇嫩的花朵。
如今,林家这座大厦已倾,她必须撑起残留的断壁残垣,哪怕是用自己最不愿意的方式。
三天后,消息传来:皇帝的旨意下达,林家案件暂缓审理,所有涉案人等的处置一律暂停,待进一步调查。
同时,林清韵收到一封密信,是狱中的清轩托人送来的。信很短,只有寥寥数字:“安好,勿念。坚此。”
握着那张薄薄的纸条,林清韵终于允许自己流下眼泪。这是自林家出事以来,她第一次哭泣。不是出于绝望,而是因为那一线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希望。
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晨光熹微,洒在院中的海棠花上。那些娇艳的花朵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在诉说着生命的不屈。
“清轩,清婉,父亲...”她轻声低语,“只要有一线生机,我就不会放弃。”
远处传来钟声,那是皇城的方向。新一轮的朝会即将开始,又一场权力的博弈正在上演。而在这深宅大院中,一个女子静静地立着,她的身影单薄,眼神却坚定如铁。
她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机智,才能在这虎狼环伺的境地中,为林家争取更多的生机。
阳光渐渐强烈,刺痛了她的眼睛。但她没有避开,反而迎向那光芒,仿佛要将自己炼成一柄利剑,足以劈开这漫漫长夜。
一线生机,也是殊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