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无尽海,是古籍记载中比西北“归墟海眼”更加辽阔、也更加神秘莫测的绝地。海面无垠,深不可测,常有终年不散的灰色迷雾笼罩。迷雾之中,空间扭曲,方向迷失,更有传说中的“噬灵鬼雾”与“空间潮汐”,吞噬过无数冒险者的性命与魂魄。
而“归墟之眼”,据说是无尽海最深、最危险的海渊,是大陆水脉最终汇聚与消弭之地,亦被古人视为连通九幽的裂隙之一。
当璇玑子将混沌令牌与其中信息告知茯苓真人、靖王及苏婉清等核心人物后,联盟内部产生了激烈的争论。
“混沌母气根!若真能寻得此物,以其‘孕育演化、包容万物’的特性,不仅可彻底稳固‘瞒天’大阵,更可能对两位祖师灵体的复苏有难以估量的裨益!”璇玑子难掩激动,“令牌所示方位虽险,但并非无迹可寻!”
“太过凶险!”靖王眉头紧锁,“无尽海本就非善地,‘归墟之眼’更被上古修士视为禁忌,传闻其中沉睡着比西北古兽更加古老可怖的存在。我们刚刚经历归墟血战,损失惨重,此刻再分兵深入另一绝地,无异于火中取栗!”
茯苓真人亦是忧心忡忡:“况且这令牌来历不明。那神秘青衫人敌友难辨,焉知这不是一个诱我们精锐尽出、谷内空虚的陷阱?”
“但若信息为真呢?”苏婉清清冷的声音插入争论,“古尊者爪牙已显,其势日盛。单凭无间星尘与尚不完善的‘瞒天’阵,未必能长久护得灵体周全。混沌母气根若真能补全阵法根基,甚至促进灵体复苏,便是值得一搏的生机。”
她看向璇玑子:“前辈可能判断此令牌信息真假?那符文,可能看出根脚?”
璇玑子苦笑摇头:“令牌材质与符文皆非当世之物,古老至极,蕴含的混沌意韵精纯无比,绝非轻易能够伪造。至于信息真假……老夫推演天机,东南方向确有莫大因果扰动,与‘混沌’、‘起源’概念隐隐相合,令牌所言,至少有七成可信。”
七成可信,三成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一时间,议事堂内陷入沉默。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固守待变,风险在于可能错过增强实力、稳固根本的契机,在古尊者越来越强的压力下慢性死亡;冒险一搏,则可能将本就有限的力量再次分散,甚至折损于未知绝地。
最终,目光投向了始终沉默旁听的凌锋剑主。这位剑阁之主自归墟归来后,气息更加沉凝,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少了几分锐气,却也更显深不可测。
“去。”凌锋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冷冽,“但不能大张旗鼓。由我,苏宗主,再选三至五位精通水遁、隐匿、且有探索绝地经验的元婴巅峰同道,组成小队,秘密前往。谷内由璇玑子前辈、茯苓真人、靖王坐镇,依托大阵固守,并加紧探查夜璃带回信息之秘,同时继续监控两位祖师灵体状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此行目的,非强取,而是探查。确认混沌母气根是否存在,确认取之难度与风险。若事不可为,立即撤回。若有机会……便见机行事。”
这无疑是最稳妥的方案。精锐小队行动灵活,即便遇险,损失也相对可控。
人选很快定下:凌锋、苏婉清为主,另加两位皇室供奉中擅长水遁与阵法的“碧波真人”,一位散修中常年往来无尽海、经验最丰富的“弄潮叟”,以及药王谷一位精通丹药与疗伤、兼修水属功法的长老“沧溟子”。五人皆是化神或准化神修为,且各有绝艺,堪称目前联盟能抽调出的、最适合执行此任务的最佳组合。
临行前,凌云被秘密唤至凌锋面前。
“此去东南,归期难料。”凌锋看着这个与自己同姓、备受期待的晚辈,眼神中带着罕见的柔和与凝重,“谷中灵体,乃一切希望所系,亦是最大变数。你与灵体感应最深,务必加倍小心。若有异变,哪怕是最细微的异常,也需立即上报,不可擅自处置。”
说着,他将一枚温润的剑形玉佩交给凌云:“此乃我剑阁‘心剑印’,危急时刻捏碎,可爆发一道蕴含我三成剑意的攻击,亦可让我有所感应。你且收好。”
凌云双手接过,郑重行礼:“弟子谨记剑主教诲,定不负所托!”
当夜,月隐星稀。五道极其隐晦的遁光悄然离开药王谷,向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很快融入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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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东南小队出发后的第三日深夜。
药王谷,万籁俱寂。“瞒天过海”大阵形成的奇异灰纱静静笼罩着禁地区域,谷中巡逻弟子比往日增加了一倍,气氛肃杀。
养神静室内,夜璃在茯苓真人的帮助下,刚刚完成一次稳固神魂的功课,沉沉睡去。她眉宇间的郁结似乎消散了一些,但魂魄深处那些被封存的记忆碎片,如同冰封的火山,平静之下,涌动着不安的能量。
突然,她放在枕边的那串檀木念珠,毫无征兆地自行亮起了微弱的金光!珠串轻轻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几乎是同一时间,禁地之内,“蕴灵归元大阵”中的男婴光影(萧衍),胸口那银色的剑形图腾,骤然光芒流转,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亮!一道微小的、凝练至极的剑意虚影,竟再次透体而出,悬浮在灵体上方,剑尖微微偏转,指向……养神静室的方向!
这一次,剑意不再是无意识的爆发,反而带着一种清晰的、急切的……“指向性”!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同源或相关的气息被触动!
守护在禁地边缘的凌云,手中的监测玉盘瞬间烫得惊人!他骇然望向阵中异象,又猛地看向静室方向,心中警铃大作!
“不好!是夜璃师姐那边!”他来不及多想,立刻捏碎了怀中一枚示警玉符!
尖锐的警报声瞬间划破药王谷的宁静!
茯苓真人、璇玑子、靖王等人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时,便出现在了养神静室外!当他们看到夜璃枕边自动护主的念珠,以及感应到禁地内萧衍灵体那指向此处的剑意时,皆是脸色大变!
“灵体感应到了夜璃魂魄中属于‘璃光’的气息!”璇玑子失声道,“是那些记忆碎片在躁动?还是……”
话音未落,异变再起!
药王谷外围,东南、西北、正南三个方向的护山大阵光幕,几乎在同一时间,遭受了猛烈的、无形的冲击!
没有爆炸,没有光影,只有一阵阵令人心悸的、仿佛直接作用于神魂层面的诡异震荡波,狠狠撞在阵法光幕上!
“敌袭!是神魂攻击!”坐镇阵眼的靖王厉声怒吼,“所有弟子,紧守灵台,运转心法!启动‘清心镇魂’辅助阵法!”
嗡——
谷中各处预设的辅助阵盘亮起,散发出柔和的清心光芒,抵消部分神魂冲击。但来袭的神魂震荡波极其诡异歹毒,层层叠叠,无孔不入,修为稍弱的弟子当场便七窍流血,抱着脑袋痛苦倒地!
更可怕的是,随着神魂攻击的持续,护山大阵的光幕上,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灰黑色纹路!这些纹路正缓慢而坚定地腐蚀、渗透着阵法屏障!
“是‘蚀魂幽音’和‘万秽魔纹’!”璇玑子咬牙切齿,“西北归墟那黑袍老魔和枯骨老妪的手段!他们果然来了!而且是同时从三个方向发动,配合极其默契!”
“不止他们!”茯苓真人脸色铁青,望向夜空。只见原本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被一层灰红色的薄雾悄然笼罩。薄雾之中,隐隐有无数扭曲的面孔浮现,无声哀嚎,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怨念与死气。
“是那巨汉魔修引动的‘血怨瘴’!他在以蛮力与邪法污染谷外灵气,削弱大阵根基!”靖王目眦欲裂,“他们想内外夹击,一举攻破大阵!”
“传令!所有金丹以上弟子、长老,各归其位,全力维持大阵!元婴修士,随我准备迎敌!”茯苓真人决然下令,同时看向璇玑子,“前辈,能否暂时加强‘瞒天’阵对禁地的屏蔽?绝不能让灵体波动被他们准确捕捉到!”
“我尽力!”璇玑子点头,身形一闪已回到阵坛,开始不计代价地催动阵法,试图将禁地波动彻底隐去。
然而,来袭者显然早有准备。
就在谷内一片混乱,全力应对三面攻击之时——
药王谷地下深处,一处废弃多年的古炼丹室地砖,悄无声息地化为齑粉。一道与周围阴影几乎完全融为一体的模糊身影,如同液体般从地底“渗”了上来。
正是之前潜伏在废料山洞中的那个暗桩!
他(它)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行动间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外泄,仿佛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影子。他抬头,双眼的位置亮起两点幽绿的鬼火,准确地“看”向了禁地与养神静室的方向。
“时机……到了。”
沙哑如同铁石摩擦的低语声中,暗桩的身影陡然拉长、变淡,如同一条贴地游走的毒蛇,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诡异的轨迹,避开所有明岗暗哨与阵法监测,向着养神静室的方向潜行而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趁着谷外强攻吸引全部注意力,趁着夜璃因灵体感应而魂魄不稳,趁着禁地波动被刻意加强屏蔽的瞬间……
掳走,或直接摧毁这个可能承载着“璃光”印记的“钥匙”!
禁地内,萧衍灵体的剑意感应似乎更加急切,剑形虚影震颤不休,竟隐隐有脱离灵体控制的趋势!女婴光影(沈清欢)周身的七彩光芒也剧烈波动,竭力安抚,却似乎有些压制不住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仿佛被触动了逆鳞般的暴怒与……杀意?
养神静室中,夜璃在剧烈的神魂冲击与体内记忆碎片的双重躁动下,猛地从沉睡中惊醒!她捂住仿佛要炸开的头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眼中闪过混乱的光影——血色的战场、破碎的羽翼、冰冷的封印、还有……一双充满焦急与滔天怒火的、仿佛穿越时空凝望而来的……熟悉眼眸……
“阿……衍……”
她无意识地呢喃出这个名字。
窗外,阴影已至。
一只覆盖着细密鳞片、指尖萦绕着灰败死气的手掌,无声无息地穿透了静室外的层层禁制与墙壁,向着榻上的夜璃,当头抓下!
千钧一发!
药王谷上空,灰红色的血怨瘴愈发浓郁,蚀魂幽音与万秽魔纹的侵蚀步步紧逼。谷内,暗桩的毒手已触及夜璃的眉心!
而东南方向,无尽海的迷雾深处,凌锋与苏婉清的小队,正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比预想中更加诡异的空间风暴,被迫偏离了既定航线,闯入了一片连弄潮叟都未曾踏足的、死寂的“幽灵海域”……
危机,从未如此刻般,从四面八方,同时扼向联盟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