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入,一股混合着尘埃与若有若无血腥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
昔日繁华宅院,如今唯余死寂,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布满浮尘的地面投下斑驳光影。
江逸风无视厅堂正中用白粉勾勒出的尸体位置,目光仔细扫视着周遭环境。
他手中拿着法曹绘制的现场勘验图,上面详细标注了尸体倒卧的姿势、方向,以及伤口位置、深度。
“灵儿,带人按图所示,将尸体当时的位置、姿态,用彩线标记出来。”江逸风吩咐道,又转向裴十三,“裴兄,烦请你依卷宗所载伤口形态,模拟凶手出剑的角度与力道。”
萧灵儿应声,与几名不良人取出各色丝线,赤线勾勒轮廓,青线标示手足方位,很快便在厅堂地面复原出宇文恺遇害时的准确姿态。
裴十三则立于一旁,手按剑柄,闭目凝神,脑海中反复推敲着那一剑毙命的轨迹——自左颈斜下切入,深及颈椎,瞬间断息,干净利落。
江逸风立于彩线勾勒的“尸体”旁,目光在勘验图与现场之间来回移动,眉头微蹙。“伤口角度刁钻,力道迅猛,这应该是用刀高手,不知道他如何会改用剑?
但你们看,”他指向宇文恺倒卧的位置,“按此剑路,凶手应是立于这个方向。”
他走到推断出的凶手站立点,示意裴十三:“裴兄,请由此出剑,模拟击杀。”
裴十三依言而动,剑未出鞘,仅以剑鞘虚点,动作迅如闪电,精准地指向彩线标示的致命伤处。
“不对。”江逸风摇头,“若按此角度发力,血迹喷溅应主要朝向东南墙面。
但卷宗记载,现场血迹大多溅落于西北侧屏风与地面。”
他沉吟片刻,目光再次落回那具彩线“尸体”上,仔细观察其倒卧的细微蜷缩姿态,以及勘验图上标注的几处不起眼的滴落状血迹。“灵儿,将这几处滴落血迹的位置,也用黄线标出。”
萧灵儿迅速照办。当黄线标记完成后,一个更为清晰的画面呈现出来。
江逸风眼中闪过明悟:“我明白了。凶手并非站立直刺。”他走到裴十三身边,调整他的姿势,“凶手当时应是侧身、俯冲,剑由下而上,略带一个极小的弧度刺入,如此方能解释伤口形态与血迹分布。
这一剑,带着一股滔天的恨意,更像是……复仇者的风格,而非谋财盗贼。”
他让裴十三保持这个调整后的出剑姿势,自己则退到一旁,观察着彩线连接的凶手、受害者、血迹之间的空间关系。
“再看宇文恺倒地的姿态,”江逸风指着彩线,“他并非直接后仰,而是身体有微微向右前方蜷缩的趋势。
这说明,中剑瞬间,他可能正试图保护某物,或闪向某个方向……”
他的目光顺着宇文恺“保护”或“闪避”的方向望去,那是内室书房的方向。
结合之前发现的、书房内被翻动却未取走值钱文玩的异常,江逸风心中那个“凶手在寻找特定物品”的推断愈发清晰。
“凶手杀人并非最终目的,他是在找东西。
而且,这东西对他极为重要,甚至可能在杀人后,仍花费时间仔细搜寻。”江逸风缓缓道,“我们散布的流言,污名化了他的‘芙蓉花’标记,是在激怒他。
而宇文恺府中这件他可能未曾得手的‘东西’,或许就是他不得不再次现身,或者因此露出破绽的关键。”
裴十三收剑而立,看着地上纵横交错的彩线,以及被清晰重构出的案发瞬间,对江逸风的洞察力深感佩服。
萧灵儿更是眼露崇拜,只觉得阿郎断案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