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晚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掌心掐出月牙,依旧嘴硬:
“只是短暂的缓存溢出,三十秒后自动回收。”
“三十秒?”何夕娇挑眉,朝她晃了晃手机计时器,“已经过去九十秒了,姐姐,你的心跳还在高位横盘呢。”
清晚终于破防,半恼半羞地转身,丢下一句:“等会再跟你们算账。”
身后三人异口同声,软软地拖长尾音:“好,我们等你上传心跳数据包哦。”
灯影下,雪色山茶胸针跟着主人的步伐轻轻摇晃,像一面被剪开小口的旗帜,再也挡不住夜风灌入。
案上,剪纸正被追光轻轻托起,猫影摇尾,槐枝欲颤。
何夕娇猛地回神,目光黏在那幅剪纸上一时无法移开,下意识地捂了下心口,才低低嘟囔一句:
“我的镇店之宝啊!”
平日炸辣椒的嗓子,此刻被夜风与震撼共同揉过,竟带出一点难以置信的软糯。
她两步并作一步,趋到案前,双手悬空顿了半秒,才小心翼翼探下去。
指尖避开槐枝最锋利的影,指腹只敢贴在纸背最温柔的凹陷处,像托住了一瓣刚落的雪,怕体温把它烫化。
捧稳了,她轻转身,灯球追光自动跟上,镜头海啸般合围。
“各位见证——”
话音落地,LEd大屏适时切特写:
纸猫蜷影,尾梢勾河,留白处正落进一束追光,像给姑苏的夜色盖了枚私章。
“本店第一件江南限定,”
何夕娇抬手,将剪纸高举过头顶,灯辉透纸,映得她整只手臂浮起一层淡银,
“不是做出来的,是帅哥剪出来的。”
现场静了半秒,快门声随即炸成一片星海。
店员托着乌木框疾步而来,框内已垫好无酸棉。
何夕娇亲自将剪纸置入,动作轻得像把一段刚呼吸过的夜关进画框。
框阖,她屈指在玻璃面轻叩两下,声音脆亮:
“从此它镇守拾光隅,
凡入此门,先对影静三息,再谈买卖。”
话音未落,何知返已踉跄扑到案前,放大镜“当”一声碰翻墨碟,颤指去触乌木框:
“意剪!意剪!以器为笔、裁魂入象,得者可通天地意。
古籍只留一句记载,我、我以为它早被时间剪碎了!”
他这一嗓子,把在场所有文化KoL的cpU干烧。
方才嗤笑最响的几位大V,齐刷刷后退半步,鞋底踩到同伴鞋跟也不敢低头去拉,生怕一眨眼,就错过复活瞬间。
赵理事缩在人堆阴影里,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镜框抖得映出满屏槐影。
他盯着剪纸,活像看见侏罗纪恐龙拍翅飞起。
喉结上下滚了半晌,愣没挤出半个新苏式美学。
方才挂在嘴边的创新、解构,此刻被纸猫一记哈欠踩得稀碎。
在意剪绝迹百年的锋芒前,他那些华丽辞藻,连提鞋都嫌碍事。
刚才还沉浸在审美震撼中的人们,顿时被这“失传绝技”的论断点燃,惊呼声、议论声交织成一片:
“意剪?我耳朵是不是幻听了!”
“古籍里才有的东西,真让我现场撞见?”
“何老师是木作权威,他说是,那八成就是!”
“这是能上教科书级别的现场了吧?”
“快拍!每个细节都拍下来!”
镜头扫过去,乌压压的手机高举,闪光灯汇成一片人造银河。
弹幕延迟三秒后,火山喷屏:
“我历史系白念了?意剪真有?”
“何叔手抖得比我外婆的血压仪还厉害。”
#意剪现世# 词条秒登热搜副榜,把#神之一剪#顶得更高。
就在沸点将至未至时,一位身着中山装的老者稳步上前。
人群自动裂开,像被历史本身劈开的一条缝。
周砚理,国宾级“活国宝”,故宫修复顾问,一纸签名能让拍卖行地震。
他掏出袖珍放大镜,镜片贴上剪纸那一刻,全场收音麦集体降低呼吸。
十秒后,放大镜“啪嗒”一声掉在乌木框上。
他抬头,目光穿过镜片,像穿过百年尘埃,声音抖得像最薄的宣纸:
“封魂……这是封魂!
以器物为笔,裁切万象真魂,老朽找了一辈子,竟在夜市剪刀下遇见!”
他瞳孔里浮起一层亮得吓人的水膜,声音却轻得像怕惊动纸上的猫:
“匠气易得,匠心难求。此作……已非手艺范畴,而是心画!
剪刀为笔,天地为纸,以技近道,封魂于一瞬!”
他猛地转向吴拾,目光灼灼,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敬意:
“先生,您让姑苏的风、月、槐、猫,同时在这方寸里活了过来。
老朽钻研一生,未敢窥门。
今日得见,死而无憾啊!”
说完,朝吴拾深鞠一躬,九十度,毫无含糊:
“先生,您让老朽看见了毕生追求的尽头。
这幅作品,能否割爱?
我愿以毕生珍藏的一卷明代《天工开物》织造篇孤本相换,望成全!”
话音落,全场倒吸凉气:
天工孤本,三年前在苏富比出现四页残章,拍出1.7亿,这织造篇孤本怕是要10亿起步。
这已经不是赏识,这是最高规格的加冕,是足以载入工艺史册的认可!
弹幕直接升华成烟花祭:
“我dNA直接起立!!10亿孤本换一张夜市剪纸?我疯了还是世界疯了?”
“周老喊“先生”!3500哥辈分瞬间+。”
“价值连城?不,是无价!3500哥封神了!”
吴拾神色倦淡,懒声回应:
“纸是店里的,槐是姑苏的,猫是路过的。
先生喜欢,拿去便是。”
周砚理一愣,急忙道:“不可不可!如此神物,岂能白拿?务必……”
吴拾抬手止住,倦淡里带着笑:
“传承不在纸,在眼里。孤本该留给真正懂它、需要它的人。
它于我,不过是多一卷占地方的旧纸。”
轻飘飘一句话,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瑰宝视若尘土。
他转向何夕娇,指间晶石映得猫影瞳仁一亮:“镇店之宝,不该是死物。”
说罢,指尖在剪纸边缘轻轻一拂:
“以后每夜子时,若遇有缘人,这猫影……或许会叫。
或许会换个姿势酣睡,全看它心情。”